这是1998年的春天，这个春天与1997年的春天本来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就在三月份，省里忽然下达了两个文件。第一个文件是进行机关改革的文件。所谓的机关改革，重点就是精简机构，尤其是乡镇一级的行政机构，必须进行精简。同时，在另一个文件里，规定大中专生毕业后不再直接分配工作，而是要通过人才市场自谋职业。这两个文件的下发，简直是像引爆了两颗原子弹，因为它们牵涉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在乡机关大院里，第二个文件影响并不大，因为在这儿上班的人都已经有了一个铁饭碗。至于新毕业的大中专生是否分配工作，对他们不会有直接的影响。可那个精简机构的文件，对机关大院里的人们影响却很大。根据这个文件的规定，乡镇机关的一些机构要进行合并或撤销。冯春波和柳金玲关心的是，文件里规定乡镇一级的党委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不再分设，要合并为一个党政办公室。同时，不再设党委秘书和乡政府文书两个股级职位。合并后的党政办公室只设有一个党政办主任是股级干部，其他人都是党政办办事员。也就是说，除了党政办主任以外，其他办事员即便以前是股级干部，也不再享受股级待遇。
原来，冯春波和冯春军都是股级干部。可这样一来，两个人中只有一人还是股级干部，另一个人就要降为办事员。冯春波对这件事倒不怎么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张书记和牛博勇心中的地位。就凭他的文采，这个党政办主任非他莫属。
柳金玲心里却很担心，她的担心有两个理由。一个是自己用公开和冯春波的恋爱关系来拒绝了张友林，她怕张友林会借机报复。尤其是张友林的眼中透露出来的那一丝恨意，令她一想起来就打冷战。另一个理由，她早就听说了张友林和徐美丽的事。在这个时候，张友林肯定会保冯春军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徐美丽，他也肯定会这么做。
柳金玲对冯春波说：“我看你还是到张书记家送点礼吧！”
冯春波当然也听说过张友林和徐美丽的事，但是他觉得即便是这样，张友林仍然是不会为此而不用自己的。对这一点他很自信，冯春军根本就拿不出材料来。他相信，张友林不会糊涂到完全不顾工作而去那么做的。他说：“你放心，我们不用送礼，再说，张书记那个人，我们送一点礼他就会看在眼里吗？送，还不如不送，顺其自然吧。我相信，张书记不会那么糊涂的。”
柳金玲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把那一份担心深深地埋在心里。她也盼着张友林不那么糊涂。
一天上午，刚刚上班，柳金玲正在打扫办公室里的卫生，于小凤则在整理办公桌。妇联办公室在乡机关里的所有办公室中，是保持卫生最好的。每天一上班，于小凤和柳金玲都是先打扫卫生。两个人都是很漂亮的女人，又都是很讲究的女人。所以，她们的妇联办公室就整天很整洁。
两个人正在忙着，忽然内线电话响了。于小凤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张友林打来的，张友林只说了一句话：“小凤，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自从张友林勾搭上徐美丽以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往妇联打电话了。现在忽然打来这个电话，于小凤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她不露声色，轻轻地放下电话。继续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于小凤走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张友林说了声“进来”。于小凤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他来到张友林的办公桌前面站住。张友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漂亮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愧疚。他本来是要交待给于小凤一个任务的。可就在看到她的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在他要过的那么多女人中，他的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于小凤。这个女人随时随地都在满足他的要求，可从来对他无所求。而且在自己冷落了她的时候，她从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整天像个受了委屈的怨妇一样，满腹牢骚，怨气冲天。无论什么时候，叫她来，她就微笑着站在你的面前。张友林知道，她心里肯定会有苦楚，可她总是把那些苦楚藏在自己的心里，而不让它们出来破坏张友林的兴致。
张友林忽然改变了主意说：“小凤，我想你了。今天上午下班以后就不要走了，我们一块儿去吃个饭。”
于小凤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好的。我下班以后在办公室里等着。”说完又问，“张书记，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友林说：“没有了，你先去忙吧！”
于小凤依然微笑着说：“我正在和小柳打扫卫生呢。”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