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大人仪仗队到了贾府南门外,查大人拨帘一看,感到贾府气魄非凡,俨查知县坐在黑漆茶几旁边的小靠背椅上喝茶,见贾老板到来,一动未动,眯起眼晴喝他的茶,仿佛压根儿就没看到他一般。贾庆祥很是心慌,朱师爷装做没看见,走近查知县,轻声说贾老板到了。

查知县睁开双眼,“哦”了一声,没有欠身。朱师爷指着一张靠椅要贾老板坐,查知县未置可否,贾庆祥不敢贸然落座,站在那里立时渗出一身汗。见贾庆祥那副窘态,朱师爷心中窃笑,只是不再请贾老板坐了。

查知县又喝了两口茶,发问:“朱师爷说了,你是茶庄贾老板?何事呀?”

贾庆祥用一种哭腔把贾家如何世代善良;甄大牛如何聚众抗租;如何联络几个村庄顽劣,几次砍杀贾家十来个收租的人;如何领着顽劣们冲进贾府,残杀大哥的两个女婿等等情况添枝加叶、黑白颠倒地说了一遍。“有这等事?”

查知县放下茶盏,摸了摸下颔几根稀疏的短胡子,盯着贾庆祥。贾庆祥一激灵,一边说“小民不敢说假,恳请大人给小民做主!”

一边掏出银票,双手呈给查知县。查知县瞥到“一万两”三个字,立呼贾老板坐,又命朱师爷给贾老板沏茶。一潭死水活动起来了,但还没有漩涡、浪花,只是微波涟漪。“刁民抗租、杀人,此乃目无王法。然而”

查知县又摸起下颔上稀疏的短胡子来。贾庆祥听不到下文,又大不安起来,他急向朱师爷看着。朱师爷看到贾老板恳切求助的眼神,即向查知县说:“表兄,贾老板是忠厚善良之人,你可要替他作主哇!”

查知县这时才说:“如此刁民,聚众闹事,非文告、传谕所能奏效。派兵征剿,开销颇大,库银所存无几,奈何?”

贾庆祥急说:“一切开销当由贾家承担,不劳大人费心。”

朱师爷挠着头皮说:“至少得纹银十万两,库银只有三万两,贾老板可得献出七万两。”

贾庆祥一下站起身来:“将士命,贾家理当献纹银七万两!”

查知县喜上眉梢,面向朱师爷,略带责备的口吻说,今日是贾老板在场,要是外人,万不可以“表兄”相称,此等关系不可给外人道,接着,立即吩咐朱师爷招呼厨房,备一桌家宴,说他今日要陪贾老板小酌。贾庆祥急忙站起身来,向查知县拱手作揖,说查大人能为小民主持公道,小民全家就感激不尽了,万万不敢令大人破费赐宴,言罢,急急作揖告辞。

查知县站起身来,令朱师爷送客。查知县的一番言语、动作,使贾庆祥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贾庆祥一路身轻如燕,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茶庄。

六天过去了,县衙没有用兵的动静,贾庆祥正着急间,朱师爷进了茶庄,贾庆祥像侍奉祖宗一样捧着朱师爷。喝了一盏茶,贾庆祥就将朱师爷领到高城最好的浮春饭庄。喝了三四杯酒后,贾庆祥探问县衙出兵的事。朱师爷斥责道,出兵的事非同小可,查大人需要去实地查访,然后向知府递交申报调兵的呈文,批复后方可动用绿营军的兵将,呈文、批复、调兵,须得一些时日。

贾庆祥陪着笑脸,连连称是。又喝了四五杯酒,朱师爷压低声音,神秘地告诉贾庆祥:表嫂是杭州汪知府的女儿,结婚十七年了,就是不生孩子,表兄三番五次要纳妾,表嫂就是不允许。表兄今年四十岁了,一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几日吵闹一番后,表嫂松了口,但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要大家人家的小姐,二是要年轻貌美,三是要通过她认定方成。表兄全依了她。眼下正有四五个官员在帮忙挑选。贾庆祥一听,心里怦然一动,他想到大哥的二女儿银花,平日和夫人谈论起来,也很为银花着急,年方二十,不能守寡到老呀!

于是他对朱师爷说,请告查知县,如大人下去实地考察,请在贾府用膳,既能考察,又可顺便看一看我大哥的二女儿,倘若合意,即可迎娶。说着又塞给朱师爷五百两银票。朱师爷满口应承。

第二日巳时,朱师爷快步跨进贾家茶庄,喜滋滋地告诉贾庆祥,说查大人明日上午即去贾府,请你引道,同在贾府用膳。贾庆祥立即修书一封,交男仆火速送给贾府贾大老爷。

贾大老爷接书看毕,喜极而泣,立马和二夫人商量好,共去中园通知银花。银花苦于孤寂,也想另嫁,只是难于启齿,今闻此信息,虽觉男方大了些,但身为县令,既能使她荣华富贵,又可为前夫安山艺报仇,当即声言,悉听父母安排。

贾庆祥一早即去县衙伺候。卯时将尽,查大人乘大轿,朱师爷、贾庆祥各乘一顶小轿,二十多个手持大刀的兵勇前呼后拥。最前面几个鸣锣开道,接着是两行八人手擎肃静大牌。这一行人一路上威风凛凛,直奔大甄村贾府。

然是座城堡。查大人大轿,踏过吊桥,进了南门,直到东园大客厅前落轿,早有贾庆吉、王自明以及高手、家丁们环立而迎。一兵勇撩起轿帘,查大人下轿,进了客厅,上方茶几上早已茶香四溢。

查大人坐进红木太师椅,喝了一口茶,就问起抗租杀人的案情来。贾庆吉跪地禀告,动情之处,洒泪哽咽,闻者无不动容。

午宴之丰盛,王自明感到他进贾府近二十年,从未见过。宴毕,查大人用梅香送上来的热毛巾擦过嘴、手后,朱师爷问是否到周围村庄走访一些老百姓,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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