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听着,脸上的表情一直变化着,这时方才笑了笑道:“现在不还是日本人天下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呢?”“咳,”黄菊一阵红晕后,大大方方地说,“我和亢州一个青年谈上了。他们五六个同学,有几个要去西安投亲,有两个要去兰州学拉面、涮羊肉,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找一个城市开羊肉、拉面馆。我想家了,我那未婚夫就陪我一道回到北平。现在我的未婚夫在我父亲店里学做古玩生意,他学得很有兴趣,说古玩鉴赏有大学问。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很想结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不就想到你了吗?”“哦,恭喜你!”贾雨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股醋意,“很有学问,很漂亮吧?”“哪里,哪里,都是一般化,只不过人很实在,对我确是一片真情。”“噢——”贾雨突然问,“哪里人?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黄菊微微笑了笑说:“亢州人,祖籍是安徽高城,名叫贾思远,二十八岁了。”“啊!”贾雨叫了起来,“他家是不是开茶庄的?”“是呀!”黄菊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咳,”贾雨颤声道,“他是我堂弟呀!”“啊呀,那你是我正经八百的堂兄了?”“不错,不错,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俩吃了饭,约定明天中午于黄菊家见。
黄菊说去西域转悠了四五年,遇到亢州几个青年,都是她和贾思远共同编织的瞎话。当年黄菊和贾雨分手后,一气之下,同几个同学偷偷跑到了延安,进了抗大,在那里她认识了贾思远。
贾思远同哥哥逸远性格迥异,从小就不以富欺压同学,更不喜欢炫富,很有正义感,同情弱小,时而打个抱不平。他也不喜欢经商,母亲王容喜欢他,可奶奶梅晓丹却说他投错了胎。父母亲领着哥哥去广州后,他在家里很是孤寂,好在他读书用功,钻进书本后也就忧也无愁也没了。亢州沦陷后,他实在受不了日本鬼子那种骄横跋扈的气焰,和两个同学多次商量后,偷偷带了一些银元离开了家,跑到延安,进了抗大。
他和黄菊是同期同学,较黄菊小两岁。两人虽然都是富商子女,但都没有什么公子小姐那种娇生惯养的脾气,小米饭、窝窝头照样吃得来,苦也不怕,累也不怕,接受进步思想也都挺快,成天乐呵呵笑嘻嘻的。不久两人就越走越近了。由于北平地下工作的需要,黄菊又是北平人,组织上就派他俩到西山游击队,进了武工队。由黄菊介绍,贾思远进了黄家古玩店,认真学习辨别古玩真伪的要点,鉴赏古玩的术语行话。为了便于开展工作,组织上同意他俩确定了恋爱关系。
贾思远、黄菊与吴南湖见面的那天晚上,主动把两人的家庭背景一一说了个清楚。吴南湖听后,也把自己在华章武馆学武的六七年里,听师傅甄思李介绍过甄、贾两家仇杀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要贾思远千万不要听家里人的一面之词,要站稳人民大众的立场,要痛恨剝削阶级家庭。贾思远听了,受到了强烈的震动。说在延安的几年里已听过很多很多地主阶级残酷剝削压迫农民的事,想不到自己的先辈们是那么残忍,表示自己和家庭坚决彻底划清界线。他诚恳地请求组织上相信他,他会在今后的斗争中好好表现自己。吴南湖又说到未来的斗争,谈到革命胜利那一天的情景。这**,三个人谈了一个通晓,直到天色大亮,始终精神饱满,情绪激昂,谁也没有倦意。
游击队大队长方振军原打算要贾思远借贾雨关系打进北平站作卧底,吴南湖不同意,认为贾思远经验不足,万一露出破绽,枉送了性命;放在外围同贾雨、王栋搞好关系,更有利于武工队开展活动。教导员罗敬民赞同吴南湖的意见,就叫黄菊出面上演了去贾雨家门前徘徊那一幕。黄菊之所以改叫蓝梅,是她在贾雨家门前临时想起的。她怕说黄菊这个名字,被王青萍听到了会从中作梗,妨碍她和贾雨接触。
现在回头再说黄菊一回到家,她母亲蓝文静抱着她又哭又打,喊着说:“你这个冤家快把老娘想疯了,你跑到哪里待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啊?”她父亲黄金培也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黄菊流着泪说:“妈,女儿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她掏出手帕给母亲擦着泪,说,“别哭了,听我说。我和几个同学去敦煌石窟看石壁去了,在那里临摩学画,干些杂活,人家管吃、管喝、管住,一切都很好。就是太想你们了,我就走了好多天,赶回来了。那几个同学还留在那里呢。”蓝文静一听又怕起来了:“我的小祖宗哎,你一个人敢走几千里路?遇到坏人,碰到野狼怎么得了?”黄菊说:“不是我一个人,有个人陪我回来的。”“啊!是谁呀?怎么不带他来家,让娘好好感谢他呀?”蓝文静发急了。黄菊撒娇说:“妈,不要感谢。”母亲嗔道:“傻话,他是我们家大恩人呀,做父母的能不重重感谢人家?”黄菊红着脸说:“娘别生气,他是女儿的意中人呀!”母亲沉默了,父亲也拉下脸了。
好一会,父亲说:“人怎么样呀,哪里人呀,什么家庭呀,你不会不清楚吧?”黄菊故作生气的样子,说:“瞧爹说的,女儿是傻子呀?”接着把贾思远的家庭、身世、长相、学问、人品都大致如实说了一遍,至于奔延安、进武工队、贾雨的事,按组织指示对家里人保密。末了,黄菊说现在人就在大门外。蓝文静急了:“我的小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