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尚武的关顾下,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贾云,不到半年,就升任审计处正处长。按处长身份,财政厅给了他一套楼上楼下六间房的住宅。同顾尚武家只隔四个门面。
贾云十六岁开始一直想报杀父之仇,一直打听谁是真凶,到了北京也从没有放弃过。他南下的目的之一,也还是寻找杀父的真凶。如今在亢州站稳了脚跟,工作之余总是多方打听谁是杀父的凶手。在高城,他曾向三爷爷打听父亲被刺杀的事,三爷爷劝他前事勿提,要修身养性,勿生杀念,说:“你祖父毒杀了甄大牛父亲,甄大牛的儿子刀刃了你祖父;你父亲派兵诱杀了甄大牛,结果你父亲身为巡抚,防卫那样严密,竟然在被拦杀不成之后,于卧房中遭刺杀;你父亲炮毁甄家堡,甄大牛儿子轰平了那么一座豪华气派的贾府;你如寻仇,你也不会有好结果,如此冤冤相报,何日才是尽头?人生于世,应息事宁人,以德报怨,做善事,多助人,以求大道之行!”贾云表面肯定,内心否定。他总认为,父仇不共戴天,父仇不报非人子。特别是他认为,杀了他父亲,就是在毁他的前程,为父为己,此仇非报不可!他认定古往今来,天下人人为己,不可能实行大道。谁要想行大道,定然苦累一生,定然被人嘲讽一生,是愚蠢至极的痴人!他无论如何不能做如此的痴人!
一天,贾云去一枫叔家吃晚饭,一枫叔同他谈及贾龙如何为官一事,贾云流泪说:“父亲三十四岁就当上巡抚,侄儿无比钦佩父亲。不意父亲四十二岁就惨遭歹人之手。常思报仇,寝食难安。可恨凶手是谁,至今仍一无所知。”贾一枫喝了一杯酒,愤愤地说:“我一直怀疑甄家,苦无证据呀。”贾云说他多次听母亲的谈话,说甄、贾两家的过节,也怀疑甄家,可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贾一枫说,他多方打听过甄大牛的子女,可就是找不出一点影子来,想找一个甄家村的人,也无法找到,在大甄村周围村庄细细访问过,从老人到小孩,都摇头说不知道。真是无可奈何呀!这时婶娘梅晓丹突然插话:“我父亲当日说过,他听一个狱头说,贾巡抚遇难是甄家、王家、洪家联络黄家岭山匪所为,这些人家和山匪在刺杀贾巡抚前就躲到什么大山里去了。”一枫不以为意,说晓丹说了等于没说。贾云却精神一振,心里有了主意,嘴里却没再言语,只是向叔父、婶娘各敬了一杯酒,就告辞而去。
隔了一日,贾云约了亢州县长方知竹在临湖酒楼喝酒。酒至中途,贾云向他询问十年前狱头的姓名,何方人,现住何处。方知竹说要回去查档案,不日告知。贾云道了谢,连同方县长碰了三杯。
方县长知道贾云的身世以及现在的靠山,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吩咐监狱长翻阅存档,查出了两个人:一个叫何大来,本城人,家住西湖路五十四号;一个叫周小利,安徽高城人,家住大西门外。方县长立马亲自去财政厅审计处告诉了贾处长,贾云十分感谢,一直将方县长送出大门。贾云坐在办公室内,反复一思量,觉得何大来不一定是知情人,但可以问问情况。中午下班后,他直奔何大来家。
这是农历五月里,天气非常炎热。贾云站在门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正准备敲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刚巧开门出来。在贾云很有礼貌的询问下,老人说他就是何大来。贾云说想向他打听一个人,何大来客气地把他让进了屋。贾云说:“请问老者,周小利先生是何时离开亢州监狱的?”“你是问安徽那个周小利么?”何大来瞅了一眼贾云,“你想打听他什么?”贾云更加和缓地说:“他同我家沾点亲戚关系,想知道他何时离开亢州,为何离开监狱?”“噢——”何大来说,“周那个人是个好人。他当狱头时,我是狱卒。那是光绪二十九年二月里,一天,他喊我喝酒,两人喝掉半斤后,他说我心不黑手不毒,是个好人。他说他向典狱长辞职时,正值梅县长找典狱长,问他何故辞职,他说安徽贾巡抚去世了,他想去看看,之后打算回高城做个小本生意过日子。梅县长要他晚间去梅府,有话要问。他去了,至于说些什么,他没有说,我也不好问。他只说向典狱长推荐我做狱头。第二天他就再也没有来狱里了,我也果真当上了狱头。”“打扰,打扰!”贾云连忙道谢离去。
当日贾云就同贾一枫商量,说他想去高城找周小利,可公务缠身,无法离开。贾一枫毫不迟疑地说他去办,顺便去祖坟上烧些纸钱,再拜望一下贾云的三爷爷。
贾一枫回到高城,首先去了三叔家,三叔一家人很是欢喜。饮酒中,三叔夸赞一枫是个本分人,说贾云聪明,有才干,但不行古道,喜欢寻仇,日后将有凶险。要一枫多劝导他。贾一枫什么也不敢说,第二天就乘马车去卧马山北麓贾家坟地上烧了纸钱,暗暗祷告一番,才无限惆怅地回到三叔家。第二天向三叔说去城里转转,出门就直奔大西门,费了好大的劲找到了周小利家。可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婆在摇一个婴儿睡觉。一打听,知道周小利在街上摆烟摊,中午送饭去吃,晚上才收摊回家。贾一枫只好闲逛到中午,在一家餐馆里点了三个菜、一个汤,要了三两烧酒,慢慢地吃喝起来,挨到食客走尽,他才结账走人。出了餐馆,他又到处闲逛,觉得街道、商店,一切都是老样子,除了街道上青石条更加光滑,两边墙面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