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未死的、受伤的枪兵们从营地的田沟里、田埂坎下战抖着走了出来,一个个满面灰黑。他们是徒手的,枪支、子弹袋不知在何时何地丢失,有的竟还穿着单褂独裤。在山村十月的晨风里,一个个浑身像筛糠一般颤抖着。李年下意识地用两只乌黑的手摩了摩脸,没精打采地领着五百几十名徒手的枪兵向中军大帐走去。

根据东边步兵营报告,昨夜二更天,突然由青龙山方向涌来二三千骑兵,砍开二里长的栅栏,冲向枪兵营,等到步兵营赶去援救枪兵营,那二三千马队又像一阵暴风冲杀回来,人人武功高强,个个凶神恶煞。步兵营两次被冲杀,共死伤六百多人。

任成化确实是一名老练的大将,尽管他为枪队丧失殆尽而痛心,为五门西洋大炮落入民匪手里而滴血,为步兵营稀里糊涂死伤五六百人而苦恼,为他自己的轻敌受挫而懊丧,但他表面还是那么镇定,说话还是那么温和,举动还是那么从容。

他召集千总以上的将领开会,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吸取轻敌受挫的教训就是。表扬把守大甄村北方松冈一带的姜林千总、夏光庭千总,以及骑兵将领任有新,临危不乱,节持有度,坚决按军令行事的军事素养。大力表扬了把守大甄村东方的刘士贵千总,说他机警过人,调度有方,在二三千民匪马队的袭击中毫不慌乱,仍掌握时机,留守二百人,组织三百兵勇奋勇救援枪队,全营五百人只死伤二十三人。

对比之下,轻描淡写地批评了同刘士贵联手扼守东方的王体山千总,缺乏领兵才能,全营五百兵勇死伤殆尽。他鼓励将领们说,官兵元气未伤,实力仍存,力量对比上仍有压倒民匪的绝对优势。说依靠将士的忠诚、智慧、武功,以矛对矛,刀对刀,定能扫平大甄村,何况骑兵还有二千只长枪,大可以镇慑民匪。

听任成化这么一鼓动,大多数将领喜气洋洋,任成化的堂侄任有新更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刘士贵暗暗好笑,他知道大甄村的外援骑兵于二更天从龙马峡过来踹营,摧毁枪兵营,他吩咐张道风、常有信两个心腹把总,一更天领二百五十名兵勇向北游动,放开一里多路的口子。当项小马率骑兵踹营时,刘士贵又制止杨帆、李四茂两个把总迎战,说敌情不明,切勿乱动,防止中计。

杨帆、李四茂平日对刘士贵很敬佩,加以目睹袭击的骑兵声势浩大,黑夜中谁敢贸然送死,自然绝对听从刘千总的命令。等枪兵营火光冲天而起,夜袭的骑兵狠杀了一阵后,刘士贵命令杨帆、李四茂领兵去援救枪兵营,但吩咐他们,步兵无法与骑兵交锋,黑夜中要避其锐气。杨帆、李四茂当然又是绝对听从。

再说项小马率骑兵冲越步兵营时,发现有一里多长的栅栏无兵勇,他知道这是官兵里的内线让道,他指挥八百骑兵狠杀王体山防线上的兵勇,然后直向火光冲天的枪兵营冲去。返回时他又命骑兵狠杀王体山防线上的兵勇。忠诚于朝廷的王体山全营五百兵勇死亡三百六十二人,轻重伤一百二十一人,自己的肩膀头也被砍刀削去一块肉。

任成化下令休整一天。甄大牛同项小马也用飞鸽互约休整,甄大牛吩咐项小马严防官兵侦探,在刘家大洼要严密封锁消息,要项小马一直按兵不动,于十月十二日夜三更初突袭官兵骑兵大营,务求重创。

十月初九,辰时末,任成化严令四方步兵严密警戒,不得放走一个民匪。然后命任有新率二千骑兵用长枪射杀围墙上的民匪,掩护四个营步兵登围墙。李年要求率四百枪兵参战,以雪前耻。任成化没有准许,要他保存枪兵这一点家底,但要他担任攻打大甄村的总指挥。

任有新率二千战马团团围住大甄村,不等李年下令,就指挥骑兵四面枪击围墙上的民匪。围墙上的守卫者一个也不露头,当李年指挥步兵抬撞木、云梯接近围墙时,围墙上的甄家青年就用箭射枪打,一炷香时间,围墙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官兵的尸体。

任有新气红了眼,命令枪兵们瞄准打,要打得民匪们不敢伸头射箭。他身边的一个护兵说,围墙上有打枪的。任有新大骂他胡说八道,说刁民们哪里有枪,死者的身上不是明明插着箭么?再胡说八道,以扰乱军心罪枪毙!吓得护兵再也不敢多嘴。

又一炷香工夫,李年的步兵还是无法靠近围墙。李年主动找任有新商量,向他提议:将二千骑兵于东、南、西、北四方各一个点上集中五百人,每五百人分成十组,五十人一组同时射击,下一组接上,如此轮流不停射击,迫使民匪不敢伸头,好让步兵抬撞木撞墙,放云梯登墙。四方同时进攻,只要有一方得手,打开缺口,官兵就从那缺口冲进村去,一面死守缺口,一面飞马请求任统领增派援军,大甄村必破无疑。

任有新采取了这个战法,立即传令八营骑兵,一二两营在东,三四两营在北,五六两营在西,七八两营在南,各集中于一处,分成十组,每五十人一组轮流射击,掩护步兵进攻。

甄大牛、王一行看出官兵意图,立即吩咐望楼上的十个人交叉射击枪兵,围墙上的青年运用箭垛眼射击攻围墙的步兵,尤其要射杀撞墙的步兵。大甄村青年们枪法极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一炷香下来,各方骑兵均死伤五六十人,且骑兵每死伤一个就是一阵骚乱,越往下打越乱,没有骑手的马,长啸着、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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