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忠默默地喝着茶,然后十分尴尬地说他之前一点也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听了任统领、贾巡抚的一面之词。[就上]“然而,”唐仁忠无奈地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愚兄如今是骑虎难下,奈何?”
花崇武激愤地说:“仁兄万不可迂腐。仁者心怀万民,智者择主而事。如今朝廷无能,官员腐败。明知商纣无道,偏偏为虎作伥,此乃君子所不齿!恳请仁兄斟酌!”他见唐仁忠低头不语,又是默默喝茶,于是极其诚挚地说,他本可以由大甄村直接返回颍上,然而他不能言而无信。
特别是他不忍不以肺腑之言相告,不忍置至交于不顾。他喝了两口茶,继续说,他记不得是哪位先贤说的“做官不为民,不如回家卖红薯”。至此,他单刀直入地劝唐仁忠弃官还乡,留得清白在人间。
见唐仁忠仍是默默无语,花崇武放下茶盏,起身告辞。唐仁忠坚持留他小饮,花崇武执意不从。唐仁忠叹口气送他到门外,低声叮嘱他:书房所言,切不可为外人语。两人互道珍重后,唐仁忠原地不动,呆呆地望着花崇武牵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唐仁忠出身于官府世家,很有学问。他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清廷官员。他从小就出入官府,耳濡目染,很有当官的yù_wàng。尽管他也深知各级官员的腐败,也略知基层民众的苦难,但他总认为历朝历代的官员大多是腐败的,底层的民众承担着层层重压且愚不可及,受苦受难也就理所当然,因此他平日不愿听也不愿谈这些,只是一味在同僚中周旋着,总想有朝一日能青云直上,施展才华,光宗耀祖。
但他讲义气,重友情。他很看重花崇武这个朋友,听了花崇武的话,他很是震惊,也很悲凉。他没有勇气脱离官场,但也决不会出卖花崇武,以朋友的鲜血来染红自己官帽上的顶子。当他不见花崇武的身影而转身进门后,若有所失,神情沮丧,午饭未吃,在书房的椅子上闷坐了一个下午。
从此,他虽也照常去巡抚衙门,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同僚们有感觉,但谁也不愿探问,他更是不会向任何人倾诉。有一次,任成化向他问及花崇武何时来云城相聚,他回说此人就是查不到下落,寻找无门,不提也罢。于是花崇武一事,就再也无人提起了。
花崇武是有下落的,他离开唐仁忠府宅,牵着马寻到了义林酒店。他拿出甄大牛的书信交给了王大兴。王大兴看后,就极其亲热地把他领进后院的二楼上一间整洁而雅静的卧房,说大牛兄吩咐,花仁兄是自家兄弟,切不可丝毫慢待,说花仁兄倘有吩咐,再难也要立即照办。喝酒、吃饭、喝茶、提水泡脚,一切都让他有回到了家的感觉。他美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过王大兴送来的早点,就策马返回颍上花家集。
花崇武回到家拜见了父母,禀告了他外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为。父亲对伍强、甄大牛深表赞佩,然为他断然回绝唐仁忠所求一事感到不安。花崇武肯定地说,唐仁忠虽留恋官场,但决不至于卖友求荣,要父亲大放宽心。接着,花崇武说了应邀上黄家岭帮伍强抗官保民的事。母亲不愿意,说一家团聚多好,何必两地互念。父亲沉默了一会,否决了夫人的意见,支持儿子的作为。他说当今世道无道,官缺德,民遭罪,有血性的男儿应该站出来做一点伸张正义的事。
晚上一家六口人聚在一起,花溢清要花崇武把黄仁英、花相似带上黄家岭,他同老夫人及花不同留在家里守着祖业。他说,留下花不同,是因为他年龄太小,不宜在外面闯荡,而且正是读书习武的好时段,再者他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也可让爷爷奶奶得到一点安慰。
这个主张得到全家人赞同。六岁的花不同要花相似不要挂念爷爷奶奶,他会好好服侍爷爷***,这句话把全家人都逗乐了。黄仁英在笑声中把花不同搂在怀里,却大滴大滴流泪了。
这时,花崇武同花溢清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吩咐全家人对任何人都不要吐露实情。花崇武补说一句:“就说我领着仁英、相似去关外闯荡了。倘有事找我,可派人去高城罗镇三里庄毛念禹武馆。”
花溢清连说几个“好”,随后就催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花崇武自此一个多月,每日骑马去远近拜访朋友,说他要带着仁英、相似去关外闯荡一番,让相似好好历练历练。
离开花家集的前一天,花崇武把师兄吴长谦、吴长让,师弟花纯、花正盛、班大宝聚在集贤酒店饮酒,说他去关外闯荡,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乡团聚。五个师兄弟都定要陪他同去关外闯荡。花崇武说,主要是培养锻炼花相似,并非办什么大事;再者,家里还有二老一小,就完全仰仗诸位兄弟了。
吴长谦说,如此说来也确有道理。吴长让说:“花师弟走后,我们师兄弟轮流去住你家,日夜照料你的二老一小,倘有外人找事,那就是我们全武馆人的事,花师弟尽管放心!”
师兄弟们嚷着说:“理所应该,理所应该。花家就是我们的家,花家的老小就是我们的老小。我们轮流去住,决不让二老和花不同遭罪!”
花崇武一一谢过,然后端起满满一盅酒,起身说:“我喝干这盅酒,有一句话要对弟兄们说,诸位不可喝一滴。”
他一仰脖子喝干酒,郑重地说,“如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花家集人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