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把他大骂了一顿,说皇上这几年忙着同法国人打仗,大局动荡,这时激怒周围村民,是引火****。(.)他只好忍气吞声,未动干戈。
但他始终恼怒在心,时时想动手。贾传礼看出他的心意,常常训导他,说什么人生在世,做什么都要审时度势;说什么众怒难犯,罚不责众,不会收买人心,一味蛮干,是匹夫之勇,难成大事;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大成在于大忍;说什么要想击败对手,必先了解对手,逐步去其羽翼,使其孤立,尔后图灭之;说什么无毒不丈夫,不要有妇人之仁,必置对手于死地而后已;说什么欲攻对手,必先组织好自己的力量,不可轻率,不可盲动。
贾传礼死于光绪六年(1880)秋天,断气前对三个儿子一一作了嘱咐,特别告诫贾庆吉,对付村民,以攻心为上,要找到甄姓的几个头,暗暗地剪灭之,不宜未下雨而先打雷。最后说了一个“切”,就戛然而止,众人上前一看,已然张口断气。
自此贾庆吉时时琢磨父亲的遗训,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是对村北甄家按兵不动,始终是观察、打探,构思谋划。半年前听说甄大牛回到了村上,他恼恨顿生,叫管家加紧打探甄大牛的举动。如今,听说村北甄姓人家在热火朝天地学武,他吃惊之余,不得不思考应对方略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内,苦思冥想两日,终于想出对策。他立即打发管家到中园、西园去把二老爷庆祥、三老爷庆发都请到东园中座楼二楼的小客厅里来,有要事相商。二老爷庆祥在上海、杭州、芜湖、高城都设有贾家茶庄,但他每年只到各个茶庄去一次,清点一下账目,听取一下各处管事有关下一年的计划安排,其余十多个月时间都住在大甄村贾家西园里。
三老爷庆发是举人,但他不愿呆在高城豪宅里和官员们交往,喜欢住贾家中园读书、教子。
为此贾传礼说过他不少,他宁愿挨骂,也不愿去与达官贵人周旋。他的生性如此,贾传礼后来也就不愿多说他了,好在他帮贾家扛了个举人招牌,也能挡个风抵个浪。
贾家三个老爷坐定后,二老爷、三老爷都问有何要事相商,大老爷庆吉就把甄大牛回村后,大甄村青年们人人学武的事说了一遍,更把自己对民穷而生恶,大有可能伤害贾家的担心抖了出来,然后问二老爷、三老爷有何应对良策。三老爷觉得贾家不伤害穷老百姓,穷老百姓就不会伤害贾家;二老爷则主张三家人都搬进高城去住,庄房、田地让管家总管。
贾庆吉十分恼火,认为他俩说的都不当,说三老爷迂腐;说二老爷避让;说老祖宗和父辈留下来的产业万万不可丢,说对付穷光蛋们决不能有丝毫退让,要坚决把他们镇住。
最后,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说嘉庆年间,皇上下旨刊刻印发的明亮、德隆泰的《筑堡御贼疏》,是很有学问、很有见识的。
根据现在甄、贾两家的对峙形势,贾家必须要建造一座坚实的庄园。他打算在西园和中园、中园和东园的前、中、后三座楼之间用天桥连接起来,一旦有事,三座园的人来往方便。
另外造一道四尺宽、一丈高的围墙把东园、中园、西园围起来,在中园的南方围墙正中建造一座二层楼,下层是一个拱门洞,中间安两扇五寸厚的铁皮大门,上层是四个护院家丁的住房。
在围墙的四个拐角各修建一座高两丈的望楼,每座望楼上住四个家丁;在东北角、西北角两座望楼下、围墙里各建三间平房,每间平房住两个家丁;在村南半里地处建十六间平房,四间养牛,八间住三十二个长工,四间放农具,原先各家前楼前面的六间平房全部住家丁,每间两个。
六十八个家丁分住在东园、中园、西园,须得三个武教头教练,另外每园要再住进一个高手。这七个高手我已陆续请进了庄,这七个高手是刘登山、王喜发、张燕镖、乔家金、安山艺、霍小山、罗可成,他们个个都武艺高强,忠实可靠。贾庆吉一口气说了这六点,实在有些口干舌燥,连喝了三口酽茶,然后微闭双眼,等待庆祥、庆发表态。
贾家是讲究“孝悌”二字的。贾传礼去世后,贾庆吉执掌贾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唯大老爷之命是从。
贾庆吉一发话后,稍停了一会,二老爷说是得要确保全家平安,如果账房银两吃紧,我立即从各茶庄调二万两银子进账房;三老爷内心里大不以为然,觉得是在修筑城池,抵御外敌,但舌头不知怎么一转,蹦出简单的一句话:“全凭大老爷、二老爷作主。”
贾庆吉一直待庆发说话后,才睁开微闭的双眼,挺身离开太师椅靠背,近乎刻板的脸毫无表情,上下唇多皱纹的嘴缓慢地吐出话来:“既然二老爷、三老爷皆无异议,那就明日动工;家丁就让管家物色,当然要从严挑选。”顿了顿,他那面部似乎化了点冻,“银两嘛,二老爷、三老爷莫发愁,账房不缺这几个钱。”他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庆祥、庆发也就同时起身告辞而去。
贾家财大气粗,大力招募了二百多名石工、木工、瓦工,临时在村南盖了三十多间草棚,工匠们食宿全在里面,要求他们在两个月内完成六座天桥、四周围墙、望楼、门楼、长工家丁所住平房的全部工程。
另外在离大甄村五里地的南石山下,又盖了十九间草棚,专供采石、打石条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