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雨没有半分欣喜,“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个人绝非你我所见的这么简单,上没上钩还不一定。”
“嘁!食色性也,咱们出了这么多次任务,哪次不是手到擒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对了,一直不得空问你,宋教官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嗯,他是三天前的那班船到的上海,现在暂住老宅,让我带你过去。”
杜露露笑地娇俏,难掩兴奋,“终于可以见到宋教官了,半年了,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当初我就说不愿意先回上海,都是李老!不说了,我去换衣服,门口等你!”
烟雨卸下厚重的妆容,换上最普通上海女孩的裙装,才觉舒服了些。
如果说,在劫后余生的日子里,有什么是值得欣慰的,那就是加入了一个如雨后春笋般的组织,认识了让自己重获新生的他。
露露拉着她坐上了百乐门门前负责接头的黄包车,车夫熟稔地在上海弄堂小路间兜了几圈,大老门一处隐蔽的老宅前。
陈叔闻声探出头,“杜小姐,顾小姐。里边请。”
杜露露俏皮道,“陈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露露就好,宋教官在里面吗?”
在顾烟雨的印象里,陈叔是个不喜言辞的孤单老人,彼此点了点头,便顺着他所指,进了密道。地下烛火晦暗,她走在前边,到了一处岔路口,忽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臂膀,“小心,前面有台阶。”
直到亮处,他才松开手。杜露露小兔般上前,“报告宋教官,两项任务已顺利完成,最后一项正在进行中,有没有奖励啊?”
宋尚尧从藏蓝色呢绒大衣内掏出钥匙递给她,“右转,礼物在我桌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支开了小姑娘,顾烟雨跟着他来到医疗室,自觉地捋起了袖管。冰凉的液体注入她体内,令她微微蹙眉。
“这是最后一剂抗生素,我问过彼得潘医生,你的脸不会有问题了。”
“谢谢,这次回国,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他摇头,“他们不肯合作,现在我们只能寄望于校长了。见到他了吗?如果接受不了,我让校长换别的人选。”
她笑了笑,“接近他,难道会有人比我更合适吗?再说,这次也不全是为了组织,三年了,他欠我们宋家的东西,也该一点点偿还了。”
宋尚尧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取下自己的围巾为她围上,“才开春,出门记得加件衣服。上面有消息,戴锟近期将密会褚绍荣,如果能拿到他们见面的证据,对校长及委员会极为有利。你知道露露的性子,这件事,她做不来。”
烟雨握着围巾,安静点头。在疗养的漫长日子里,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教她英文,交谊舞及一切上流社会的娱乐消遣,他是温柔的作为组织上的教官,攀爬,射击,搏斗,那时的他毫不留情,严苛冷面。
他说,一个特工要是有了感情,就与一把生了锈的枪无异,都是废物。
回程的黄包车上,烟雨听着耳旁电车上的铃声,只觉通体疲惫。露露把玩着他从英国带回的八音盒,红衣女孩在钢琴上跳着芭蕾,余光看向闭眼靠在车上的她,脖子上的灰色羊毛围巾异常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