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宁昭昭睡得很不安稳。
突然间一个惊雷落下,把宁昭昭整个炸得从榻上蹦了起来。
因为颜清沅不在,她一个人反而喜欢睡小榻,此时就因为地方太小,一滚滚到了地上。
她一下惊醒了过来,然后听见窗边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郡主睡了,她一向睡得早。”这个声音听起来像碧芹。
“那让她先休息。倒是个没有心事的孩子。”这是个声音柔和好听的女性,听起来相对成熟些。
“二爷好像没让郡主知道。”碧芹小声道。
对方似乎愣了愣,才无奈地道:“这个颜二。”
榻就在窗户边,宁昭昭默默爬上榻,蜷缩成一团,心想你们都当我傻呢,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隔天一早大理寺就开堂问审,几案并审。
一则是相府杀人案,再则是东宫侍卫被杀案。
为什么两罪并审?据说是因为新年将至,要在新年之前把这些琐事都解决。
李氏因为年纪大了,牢里的条件有限,她坐牢的时间也不短了,又赶上大理寺拖案子,在牢里饮食住宿之类的环境都太差,据说前几天差点拉肚子拉得虚脱。
此时的李氏,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官家太夫人的形象。她原来半白的头发此时也变得几乎全白了,又稀疏蓬乱,就有一种“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即视感。
胡氏也换了原来的那身雍容华贵的衣裳,浓密的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一根银簪束着,有些冷冽之感。她瘦得太快,以至于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原来她喜欢和善地眯着眼笑,如今她只拢袖子站在一边,看到婆婆李氏的时候,她唇边就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再有静慈,坐在一边低着头念佛。
宁葳下朝之后才会赶到。苦主是李强的亲戚,此时低着头,萎靡不振。
相比起来,最有精神的反而是昨天晚上刚进来的颜清沅。
坐审的是一名姓包的年轻官员,这些年在大理寺也有了些名声。他看了一眼,人都已经到齐,便道:“开堂。”
“请东宫资客苗先生,刑部文书柳大人。”
这在大理寺问审的时候是很正常的情况。东宫资客代表的是太子,柳文书代表的是刑部。
意思是东宫和刑部都在关注这个案子,你大理寺断案的时候,得掂量着点。
那位苗先生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坐下,眼睛扫过在堂的人,便不悦地道:“不是还有一位重要的证人,是宁家的大小姐吗?怎么还不见人?”
包主审嘴角抽了抽,道:“刚派人去请过,大小姐还在相府,说是等相爷下朝了再一起过来。”
苗先生回顾左右,白白胖胖的手翘了翘,道:“倒不知道大小姐原是个有孝心的,还得等着父亲一起走,免得宁相爷路不熟走错了。”
是啊,宁昭昭对大理寺可是熟悉的不得了了。
这个笑话说了左右便都跟着笑了起来。
颜清沅瞥了他一眼,道:“苗先生,现在审的是相府杀人案,和东宫好像没什么关系。不过人人都说肉食者鄙,想来苗先生想来是不服气,觉得自己肉吃多了,所以什么都要多问一句,免得愧对自己食了国俸。”
苗先生听了就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何意?”
颜清沅讶然道:“原以为苗先生是东宫资客,总该博览群书,连这话也听不懂么?那某给先生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先生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所以什么都要问一问,管一管。”
苗先生不妨他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顿时就皮笑肉不笑地道:“都道颜二爷和宁大小姐关系非同寻常,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竟是说一句都不让人说了。”
颜清沅微微一笑,道:“看来先生很会打听这些琐事,倒是让某想起了当年孟尝君的门客。”
孟尝君好养门客,身份和这位苗先生差不多,都是作为幕僚一类养在府里的。孟尝君的门客,最有名的就是一位擅长学习鸡叫的“鸡鸣”,和擅长偷东西的“狗盗”,也就是“鸡鸣狗盗”这个成语的来源。
这位苗先生的特长就是打听琐事八卦,颜清沅把他和“鸡鸣狗盗”放在一起,也确实是很合适。
苗先生顿时怒了,道:“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岂能容你口出狂言!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二品都尉,怎敢如此和老夫叫板!”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淡淡道:“这里可不是东宫。”
苗先生道:“这里是大理寺,老夫如今就给包大人一个面子。至于你,颜清沅,下堂之后等着瞧!”
颜清沅笑道:“某也是打算下堂之后和先生算一算总账。”
他本来就是个极度锐利的人,虽然笑着,却让人感觉眼角唇畔都泛着冷意。
东宫的人一向眼高于顶,认为他一个小小的商贩再好拿捏不过。但是苗先生此时也被他浑身散发的寒意给惊了一惊。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心里嘀咕着,这大理寺没有地龙,丝丝儿的冒着冷气。
而此时,宁昭昭早早到了丞相府,这是最早的时候,颜清沅都没有想到她会做的。
当时天还黑着,丞相府的门房就迎来了个打着把白伞的人。门房一打开门,看到大雪里站着这么一个人,披着白裘,伞打得低低的,画面美得诡异,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就在他差点吓出毛病来的时候,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