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在听林绛雪弹琴时,还能保持理智,但这个人却能够。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蓄着络腮胡子,普通的四方脸,却棱角分明,一双又外有神。
此刻,这双眼睛里透露着玩味的光。
他说他叫公子,公子的公,公子的子,这显然是一个假名,就和林绛雪的琴姬一样。
一曲罢了,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举起夜光酒杯,抿了口气杯中的液体,笑道:“姑娘琴技高超,为何会委身在飘香院这种地方。”
林绛雪莞尔一笑,道:“公子也起来也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寻欢作乐的人,不也来了吗?您能来,我为何就不能?”
她早已发觉对面公子的怪异,相信这名公子也发觉了她个怪异,两个怪异的人,待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相互打着哑谜,也是一件高雅的事情。
公子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潞州城里来了一伙美貌的白衣姑娘,就想着是不是某个青楼的头牌,因此寻遍了潞州城所有的青楼,最后找到了姑娘。姑娘也是一袭白衣,不知是否是那一伙进城的姑娘之一?”
林绛雪微微一笑,道:“公子就凭我穿着一身白衣,就断定我和那些姑娘是一起的吗?”
公子啧啧了两声,轻笑道:“当然不是,单凭白衣不能断定姑娘的身份,但加上这一身武功和琴技,我却能肯定你的身份。”
林绛雪眼波一转,笑道:“哦?那我倒有些兴趣了,公子认为我是谁?”
公子微微一笑,低着头,用余光瞥了林绛雪一眼,说道:“林姑娘是一定要说破吗?”
林绛雪笑了笑,道:“你都叫我林姑娘了,难道还不是说破吗?”
她举杯饮尽,酒似已有些发苦。
这就是苦酒的味道,有些人喜欢喝苦酒,苦在口中,甜到了心里,可林绛雪却觉得这酒,不但口里苦,淌到心中,更加苦涩。
她眼波朦胧,似已有了几分醉意。
公子轻轻叹息着道:“我不知道清风阁的姑娘们为什么会来潞州,这里可不是姑娘用来踏青的场所,我若是你,就会离开。”
林绛雪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离开。”
公子道:“为什么?”
林绛雪道:“我是三大宗门的人。”
公子道:“那岂不意味着我们是敌人了?”
林绛雪笑道:“我们难道不是敌人吗?”
公子忽然笑了,道:“没错,我们就是敌人,我倒忘记了,从我进来到现在,林姑娘一共对我下了五种毒,只有对敌人才会一连下五种毒。”
林绛雪眼波一动,醉意顿消,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道:“要我说吗?”
林绛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微笑着:“这一种毒叫肠穿肚烂,中毒者会肠穿肚烂而死,”回头指着门口道:“就下在门把上。”
林绛雪点点头,道:“不错,可惜这种毒也奈何不了你。”
“运气而已。”公子说道:“第二种毒就下在空气中,”他做出一个轻嗅的动作,又道:“百花mí_hún,中毒者会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林绛雪叹息着道:“可惜你还是没中毒。”
公子笑了一声,没做解释,继续说道:“第三种毒就在酒桌上,对了,就是我现在指着的位置。”指着右手的一块酒渍道:“透骨无双,真是毒如其名,只要触到毒素就会透进骨头里。”
林绛雪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三种了,三种毒都奈何不了你。”话锋一转,道:“可是还有两种。
公子瞥了林绛雪一眼,悠悠的笑着,道:“姑娘不用做出这副表情,还有一种毒在酒里,不,应该说酒不是毒,而是好酒,可惜却有毒的效果,我说的对吗?”
林绛雪点头道:“没错,浮生一醉,这世上最好的酒,也是最不好的酒,喝一口就会嘴上一生,永生不醒,你喝了酒,但没有醉,看来这酒的效果也是被夸大其词。”
公子微微一笑,道:“不,这种酒可没有被夸大的地方,它真能让人罪一辈子。”
林绛雪笑了,道:“可你没醉,很清醒。”
公子笑道:“你这话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林绛雪笑道:“哪一半对了?哪一半错了?”
公子忽然正色,沉声说道:“后一半对了,前一半错了,我的确很清醒,但并不代表我没醉,我一直都在醉中,浮生一醉之所有对我没效果,只因为”
公子又笑了起来:“一个人不能醉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