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各宫的首领太监和主事儿的姑姑就来挑人了。大家都愿意要身家清白的新人,好使唤,易笼络,也不用提防会是别的主子的眼线卧底。挑剩下的人,六局二十四司再根据此人的手艺进行挑选,识文断字的进尚宫局,女红好的进尚服局,心灵手巧的进尚功局,会做饭的进尚食局……都进不去的只能去辛者库或浣衣局做最苦最累的杂役了。
各宫各局的公公姑姑们鱼贯而入,我们这群刚刚做完岗前培训的新宫婢一字排开等待挑选。我郁闷地耷拉着脑袋,等着剩到最后一个。我都想好了,不去爆室就是我的造化了,辛者库还是浣衣局无所谓了。
没想到,所有的公公的姑姑冲着我就扑过来了,“这个丫头,我们朝鸾宫要了。”
“一看就知道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去我们尚服吧!”
“谁说的,看看着端庄的模样,我们尚宫句还缺个司记呢!”
……
我被众人揪胳膊揪腿,头发都被摇落下来,忍无可忍,爆喝一声,“都住手,我什么也不会!”
众人住了手,仍旧七嘴八舌,争着要我。由无人问津的垫底儿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落差太大了,我一时不能适应。忍不住问他们,“各位公公、姑姑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什么也不会,连个跪拜礼都行不顺溜。”
众人又跟蛤蟆吵坑似的,“没错,没认错,就是林姑娘你。”
“我们也是慕名而来……”
“早就想来拜会您了,碍着宫里的规矩一直等到今日。”
我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一个老公公一语中的,“错不了,你不就是锦大将军从外面酒楼里捡回来的那个姑娘吗?”(什么叫“捡回来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人都冲的是锦夜的面子。心中乐开了花,这就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本姑娘福大命大呀!既然如此,我就挑个安逸闲散不用面对一干主子天天跪拜的地方。
我拢了拢被众人摇得散乱的头发,让他们将哪一宫,哪一局都做什么差事挨个报来。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爽歪歪,大伙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主子和差事夸得天花乱坠,连浣衣局都将自己说得跟西施浣纱似的。我仔细听着,这可关系着我未来十来年的命运(十来年?一会儿没人时再哭)。
听完一圈后,我总结如下:朝鸾宫的贤贵妃缺一个贴身的婢女(优点:做贵妃的贴身侍女,等于飞上高枝儿;缺点:天天要跪着磕头);尚服局和尚珍局各缺一个掌制姑姑,就是给后宫嫔妃做衣服、做首饰的(直接pass,我笨手笨脚连扣子都订不好,更别提做珠花了,真攒出个“猪花”,有人敢戴吗?)尚膳局来召一个做膳食面点的宫婢(优点:天天有好吃的;缺点:我只会吃不会做);浣衣局来要几个洗衣服的宫婢,不过浣衣局的姑姑说了,我去了她可以将副职的位置交给我(也pass了,我长这么大只洗过自己的衣服,让我给别人洗衣服有心理障碍)……
我不禁仰天长叹,偌大个后宫难道没有我的位置吗?我不想众星捧月,站在风口浪尖上,要知道人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的。哪天被众人知道我跟那个锦公公连扉子都贴不上,我怎么下台呢?再说我也不想跟他老人家扯上什么关系,躲还躲不及呢!
当然以我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作风,我也不能去那个受苦受累的地方。我就想找个安逸的,不用受累的,不干什么活的,不用天天跟主子嫔妃们跪拜的,自己有个小天地的……(若干条件)的地方(有这样的好地方吗?只能当皇上了!),就这么一眯,毫不起眼,不引人瞩目,再伺机寻找逃出去的机会(还逃?那当然,我是贼心不死!真在这儿窝十来年?连个正经的男性都遇不着几个,苦闷!)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叽叽喳喳的众人身后有一个面貌凄苦的年长的姑姑,四十过了吧,瘦瘦小小的Q,就她没跟着众人挤在我面前。我伸手费力地拨开身前的人,探头问道:“那位姑姑,您是哪个宫的?要什么差事的宫婢?”
那个姑姑愣了一下才知道我在问她,“我是凤仪宫的执事,皇后娘娘嗜好饮茶,掌茶的绿萍姑娘年长出宫了,所以再来找个宫女专门为娘娘司茶。”
她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嗤之以鼻道:“虽说是皇后的凤仪宫,但是整天跟茶叶茶壶打交道,连主子的面也看不见,哪辈子能熬出头啊?们朝鸾宫的贤贵妃缺一个梳头侍女,天天跟在主子跟前,多大的体面……”
“就是,就是,光是看管个茶叶太委屈姑娘了,还是来……”
我已经没心思听众人新一轮的轮番轰炸,我一把抓住那个瘦小的姑姑,“我跟你走,我去管茶叶。”
众人目瞪口呆,都道我缺心眼儿,横挑竖捡竟然选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去处。只有我心中窃喜,皇后娘娘,位份最高,不会受人挤兑,日日只与清茶香茗打交道,多么的诗情画意,高兴了还可以整点儿只有皇亲贵族才能喝的贡茶给自己泡一壶,哇哈哈!我很没有形象地傻笑了一番,引得要领走我的姑姑惊恐地看了我一眼。
我转身向孙姑姑拜别,心中很有些不舍,跟她说:“孙姑姑,等我在那边落了脚就来看您。”
她颇为忧心忡忡地拉着我的手,“溪儿啊,宫里是非多,要少听,少看,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