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不懂情事的莽撞少年,坊间厮混时,勾栏院的婆子们也不是没想过要做他生意,只是他不好女色,兼出手阔绰,那些妈妈、婆子忌惮他的身份,并不敢太过分。
在秦阆看来,浅夕对白毓的关心已经显而易见,彩薇眼里跳动的光,则更清晰、更直露。
叉了腰,秦阆望着湛蓝高远的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妹妹大了,出嫁也是这一二年的事,做兄长的本就该关心妹妹的亲事,永安侯温雅年少,敦儒宽厚,倒也算是良配。不然,下次见了白毓就问一问,他若是敢看不起四妹妹的出身,这个朋友不做也罢!
只是从此,四妹妹就成了别家人,再要见就不易了,沉沉地叹气,秦阆负了手缓缓回去,从嘴里到肠子都是苦苦的。
小院儿里,浅夕还是同样的姿势端坐,心里一阵阵惊疑不定。
毓儿一定是有什么事,他不是个多话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天生有些少言寡语。骤然与秦阆走得近,或者可以解释为单伯维的关系,可他打听秦修业、严望山,目的又是什么?
往事一件件回溯,其实,从窦老太太寿宴白毓来秦府贺寿开始,事态就有些不正常,“奔雷剑”韦天枫为什么舍江湖自由,返回京城,奉白毓为主子;马市上他与白毓的表现明显反常,不是为了买马,他们去马市做什么;单伯维带白毓去蹴鞠场结识秦阆,真的仅仅只是偶合?
她离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毓要这样计划着四处筹谋,以至于频频联系、打听父亲的故旧?浅夕再也无法安坐。
让彩薇找来郭嫂子,浅夕吩咐说要给桑园添买几个护院。仅凭秦阆的只字片语,已经远远不够了,浅夕想要弄明白,毓儿到底在筹划什么。
几天工夫,人就找来了,浅夕亲自去外院挑。有会几下的拳脚的庄户人,也有斯文机灵的半大孩子,都是郭嫂子精挑细算,很让浅夕省心。定下四个人,浅夕只让郭嫂子把人安置好,也不给派事儿,单等她随时使唤。
自打洛氏将桑园方圆千亩产业划归浅夕名下,桑园织出第一批素锦开始,浅夕就让郭嫂子在宁远大街的小巷里赁下一个院子。宁远大街是绸缎庄、绣庄、衣坊最集中的地方,离相府也不太远。郭嫂子不拘是在这里听差遣;还是囤货、约人看货谈生意,都极方便。
当下,这四人便被安置进小院儿里,每日出门去打听一些不着边的事儿。郭嫂子心知这是小姐另有用途的人,是以浑不干涉四人是闲是忙,让院儿里的老妈子除了一日三餐、开门闭户,其他也都莫管莫问。
不几日下来,四人里头,便有两个便被浅夕试中留下,另外两个则被送去桑园看库。
其中一个是年纪偏大满脸麻子的杨叔,京郊人,家人在一次疫病中绝了户,他也留了一脸麻子。如今年纪大了,虽会几下拳脚,体力却不如从前,被雇主嫌弃,实则是极忠诚的人。
另一个小六儿,是被人牙子拐卖来京城的乞丐。因为人机灵聪明,几次被转卖,身价银子倒是翻了几个跟头,可惜没遇着一个长久雇主。
两人月银都翻了倍,杨麻子和小六儿看出自己这是要被主子重用的意思,都觉机会来了,各自拿了从前的看家本事出来。守口如瓶是必然的,且几天工夫,永安侯府外的一应动静,一五一十都到了浅夕案头。
一桩桩看过去,浅夕稍稍松口气。起码从目前来看,白毓平常并无诡异不寻常的去处;侯府进出往来的人,也没有格外让浅夕不心安的。
拿了两串钱,让郭嫂子给二人带去,浅夕兀自伏在小几上看二人绘来的永安侯府图,眼里笑意温暖。
“小姐,不好了!”
彩薇带着一个面色煞白的小丫头,几乎是跌进门来:“你,你快和小姐说,夫人怎么了。”
“四小姐,夫人晕在去北苑的路上,红菱姐姐没敢惊动老太太,现在已经抬了夫人回去,这会子还没醒呢!”小丫头语不论次,浑身上下都在抖。
洛氏怎么会晕倒了?!
浅夕头一个想到的不是累,而是被人暗害。自打老太太宣布了洛氏掌家,东大院儿许多事,洛氏都放手让浅夕拿主意。说是早晚她也是要做主母当家的人,让先学着。
浅夕知道这是洛氏信任,自己也有心替洛氏分担,是以并无推辞。凭洛氏的干练,又有管妈妈、顾妈妈襄助,相府内宅这点子事儿根本累不着洛氏。且她身体一向极好,怎会忽然就晕倒!
“请郎中了么?”浅夕盯了小丫头问。
“红菱姐姐差管事去接了,蓝蕙姐姐去南苑书房找老爷,奴婢来得会儿,仿似模糊听见老爷已经去看夫人了。”小丫头虽然声音直抖,话倒说的利落。
听见秦修言已经去瞧洛氏,浅夕心安了大半:“怎么顾妈妈竟不在跟前?”
“顾妈妈恰今儿一早就去了洛府送东西,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送信儿,所以红菱姐姐差了奴婢来请四小姐主事儿。”
“先去看母亲。”浅夕抬腿就出了门。事情没弄清楚,惊动了洛府,倒白让洛老太爷担心。
带着绿芜、彩薇,浅夕一路步履生风。到了闲听苑,秦修言果然已经在,下人们倒也没有十分慌乱。
浅夕独自去了内寝,洛氏正沉沉昏睡,倒真像累极。脸色除了黄些,没有旁的异状,再握一握手心,有些发热。难道自己猜测的不对?莫非洛氏只是受凉发热,看她呼吸匀净,一时应该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