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十步……
距离德川赖房已经只有五步之遥了。
柳生十兵卫停了下来,随后躬身一礼。
没有说话,没有最后通牒。
对于武士而言,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
德川赖房很清楚,如果他依旧在拦在柳生十兵卫的身前,他一定会拔剑。
一旦拔剑……
必定染血。
剑柄之上,柳生十兵卫五指轻轻握住,随后,仿佛龙吟一般,剑光出鞘……
“罢了……”德川赖房退后一步。
剑光收敛,柳生十兵卫又是躬身一礼:“得罪大人了。”
说罢,剑禅道场的百余武士涌入山村之中。德川赖房手底下的武士们看到他的退步,都是清楚,这一退,自然是再也不敢阻拦柳生十兵卫。
“山田正一……跟我走吧!来人,卸掉他的下巴,谁都不许和他说话!”柳生十兵卫走了。
带着剑禅道场的武士,押解着山田正一走了。
望着这位日本第一剑客的背影,德川赖房微微摇头:“此等勇士,却不是我的人啊。但可惜了……天狗的命运,就此终结了。”
剑禅道场里,山田正一缓了过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此注定,面对去武艺高强的武士,更有日本第一剑客知名的柳生十兵卫,他十分干脆地放弃了反抗。
显然,这个犯人十分重要。而他的性命,也很快就会终结。
“十兵卫大人,没有选择一见到我就杀死,这是您的错误了。”知道自己命数已定,山田正一反而多了几份洒脱与从容,就连看向柳生十兵卫的目光,也充满了叹息:“你的剑术与武艺,是天下闻名的。但是……作为秘密监视全日本的武士首领。您对自己被宠信的程度太过于自信啦。”
“山田阁下,无论如何,我都是将军的武士。他的命令,就是我全部行动的意义。”柳生十兵卫显得很平静:“没有当场结束你的生命,首先是源自阁下在江户救下无数人性命的德行。但同样,我也需要阁下的配合,做最后的审讯。”
“审讯呀……看来将军对我的踪迹,还真是关切呢。”山田正一笑道:“命运真是一个捉弄人的怪物,捉弄了将军,捉弄了我,还要捉弄了全天下有智慧的人。”
柳生十兵卫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这里吗?”山田正一看向柳生十兵卫。
“马车是明国进口的好货,外间人听不到我们的说话。”柳生十兵卫说。他也很清楚,如果下了马车再兴师动众彻查,反而会让消息被泄露出去。
他回忆着德川家光的命令,猜测到了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德川家光让他独自审讯,而不假于他人之手。
“我要知道……山田阁下对将军复诊的结果……离开幕府以后,又见到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柳生十兵卫看向山田正一,面目格外严肃。
“反正是必死的结局。我也无所谓啦。但……十兵卫大人呀。堂堂的柳生三天狗,仅存最后的天狗。第一的日本剑客……您真的想知道吗?这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这是致命的毒药。一旦知晓……那个至高无上的将军,只要明白你有可能已经知晓,那无论如何,您的死期,就已经将近了。”山田正一面对柳生十兵卫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
一方面,这个人即将杀死自己,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但另一方面,对武艺的崇拜,对传奇人物的敬仰,又让他充满了可惜的心情。
在日本,天狗是一种极凶猛又极受人敬畏的神化动物。柳生一家三人都有天狗之名,自然足以说明他们的本事厉害。
但同样,柳生三天狗,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变迁之下,已经只剩下柳生十兵卫三严还活着了。
可是,这样一个日本第一的剑客,不能流传自己的英名在世间,却要因为权利者的卑鄙而即将死去,如何不让山田正一感觉可惜呢?
“说我会死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让人感觉无奈的是,我的确听不出你们是怀着诅咒心情说的。但请阁下明白,无论如何,作为将军的武士,忠诚是不变的原则。如果非要我讨论这一点,我想回答一句明国的名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十兵卫相信,我乃手足,绝非土芥!”
柳生十兵卫说罢,目光灼灼,扬着十足的信心与骄傲。
这是来自日本第一剑客的骄傲。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吧。希望你能在听完以后,依旧保持自信的心情。”山田正一叹气一声:“将军的寿命,已经没有几年啦。最多……不超过五年的寿命。至于病理,我相信您也不会感兴趣。这一点,就从大奥里的医者再也出不了大门就可以确信。至于这一路我见过的人……说过的话。请那位刻薄的将军放心吧!我只是想活下去,但也并非想日本天下大乱。但让人感觉悲哀的是……您……即将是知晓将军身体唯一的一个……不在大奥里的人。”
至于山田正一,自然很快就要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柳生十兵卫捏着剑柄,忽然就格外的用力。
他终于明白了德川义直与山田正一那种怜悯目光的涵义。
将军身体不佳,只有不超过五年的寿命。这个消息传出去,毫无疑问要引起惊天的波澜。尤其是谁都知晓,将军格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