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委拉斯凯兹心神不宁的时候,马尼拉的势态已经渐渐明朗。
经过一番煽动与准备,西班牙的军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那些城内的土著,也已经预感到了一场狂欢的盛宴即将召开。
……
巴斯格河北岸,中国城。
中国城是新建立起来不久的的地方。倒不是说华人分散,而是因为华人是被赶出马尼拉城的。
他们本来是马尼拉城的主要族群,却在西班牙人来了以后地位一降再降。
亲善门里,雄文刚悄悄站定。
这会儿已经是入夜了,他睡不着,一个人穿着披风站在月色之下静静思量。来菲律宾这么久了,他是真的与这些华人同胞打成了一片,也感觉在与他们一同呼吸。
而事实上,身为华人,操着同样的语言,写着同样的文字。每个人都觉得彼此的命运被连结在了一起。
在西班牙殖民者看来,他们显然不会在乎哪些是来自大陆的中国人,哪些是居住在海外的移民。总之,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懦弱可欺。
委拉斯凯兹在京师表现得温顺,只不过是因为他很清楚,在中国本土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奴役中国人。
但显然,在菲律宾,他们可以。
“没睡呢?”李荣生走了过来。
“睡不着呀。”失眠在后世是个常见的词汇,以至于如果有人能够正常作息都要被人艳羡。但在这个时代,失眠却是罕见。
在没有电灯的时代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作息的规律难以抗拒。
尤其是中国城里土著眼线很多,许多行动都必须低调。这就更加让他们在晚上没事可做。
不过,今天不一样。
大明二八一年的一月初三,新春佳节气氛正浓的时候,却是整个吕宋国民警卫队的布置连夜完成的时候。
他们化整为零,以寻亲拜年的名义带着武器进入中国城,又有许多人以百年的名义进入马尼拉城。
若非华人的关系在西班牙人里颇为隔绝,否则圣地亚哥堡里也会有国民警卫队的身影。
忙碌了一整天,本该是脑袋碰枕头就能睡着。但一想到明天很可能就会如期爆发的大事,雄文刚就睡不着。
“我也是啊,不眠之夜。不眠之夜……一如九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我当时,无数次地想,有朝一日,定要复仇。九年了,口袋里的银子越来越多,生活的重担却压得膝盖越来越软。我就快以为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机会终于来了呀。”李荣生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甚至,有时候我想,如果我能早些防备了他们的行动,我的亲人……他们……他们……”
“过:“一切苦难都结束了,迎接我们的未来,还灿烂着呢。”
“困难是过去了,但仇恨不会过去。”李荣生声音低沉而沙哑。
“九世犹可以复仇?虽百世可也!现在,才九年过去,这个时候报仇,不晚!一点都不晚!”雄文刚重重地说。
“不晚,不晚!”
……
晨光破晓,黎明落下时,中国城的新一天到来了。
大明二八一年一月初四,一个注定被历史铭记的日子。
“从今以后,殖民者架起一门火炮就可以耀武扬威的历史过去了。无论身处天涯海角,请记住,你的身后是强大的祖国。他庇护你,永远可靠。”——《吕宋解放史》雄文刚著。
……
亲善门是中国城主干道前后的标志性大门,牌坊上立着的亲善二字,似乎写着中国移民与当地族群和谐生存的故事。
但当今天费尔南德与桑托斯联袂出现在亲善门的时候,出来迎接的潘凡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费尔南德一扫往日的倨傲,显得平易近人,亲善得仿佛邻居家人畜无害的老爷爷:“潘员外,好久不见。你可是比上次见更加精神了。这是好事呀,说明咱们吕宋蒸蒸日上,往后吕宋的繁荣,可就靠潘员外出力喽。”
“费尔南德的话真是让鄙人汗颜呀。不过是一个家乡混不下去的破落户,哪里敢说什么吕宋繁荣的希望。这个捧杀,我可不敢接呀。”潘凡伟笑容淡淡,想了想,又丢给身边一个管家一个眼神,却是摇头的眼神。
管家一见,原本备好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下来。
费尔南德感觉奇怪了。
他对自己的名声很有信心的。
西班牙人对社区的治理很多都依赖于土著的帮助,费尔南德虽然穿着汉服,却与中国人不是一条心。自然,也就助纣为虐,在中国城里是有小儿止啼功效的。
别看他眼下看起来平易近人,亲善平和。但这样的形象反而是更加让人害怕的。
华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显然,费尔南德对自己的定位是在后者上。
故而,平静的费尔南德往往是十分可怕的。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桑托斯呢。那也是一个不亚于费尔南德的反派大魔王。
以往,以华人的尿性,这个时候好礼肯定备上,温言软语,就等着收钱了。
但现在,费尔南德愕然地发现自己的那一套预测失效了。
对面的潘凡伟平静而从容,还制止了管家行贿的举动。
“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潘凡伟说。
桑托斯愣了,他看了看身后十来号打手,心下稍安。这里虽然是中国城,但他早已联络好自己的族人,只要一声令下,整个马尼拉的土著都会被他们联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