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反驳,但看爹如此神色,知他是真的乏了,只好道:“女儿知道了。”
爹这才舒心一笑,走了。
爹前脚一走,五姨娘那堆起来的笑也收了些,对我说道:“四小姐,你始终还是年纪小,有些事你还不明白。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也得按照你爹的吩咐做。你以为我真想插手你的事吗?还不是你爹担心你被人骗,才让我替你管着。这些东西,迟早也是要还给你的,姨娘我也不可能带到棺材里面去。”
言语中肯掷地有声,若不是我与她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她还算了解的话,自己还会感激涕零吧!轻飘飘几句话收了我的嫁妆不说,还在爹面前饰演了一回慈母。幸亏我是成人了,若我还未及笄,只怕还会被寄养在她身旁,受尽欺辱。
我不笑,客客气气道:“五姨娘费心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葭儿也要先告退了。”
她已经达到目的,又见我乖巧,以为是手段起了作用,不免真诚一笑,道:“去吧,我也乏了。”
这一笑发自肺腑,虽是得逞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实,竟也让人觉得不是那么碍眼,我一惊,爹,或许就是沉醉在她这种假意伪装的温柔之下吧!
功夫和手段,从来都是女人用来诱惑男人的,爹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还能要求他什么呢?我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要想杨家所有的人都接受我,无疑是难于登天,所以五姨娘的刁难,不过是最最简单不过的手腕了。
爹已经不再年轻,我不能奢求太多,只想在他的有生之年,还能多陪伴些时日,所以,无论五姨娘有多么过分,我也要,忍。
走出厅外,一股冷风出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回两个丫头倒是学乖了,颠颠给我披上外衣,又把事先备好的暖炉呈上。我见她们鼻头冻得通红,心想就算是五姨娘派来监视我的人,也是两条人命,心一软,口气也放缓了许多,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想四处走一走。”
“是。”
雪已经停了会,踏上去还是会有很大的声响。我慢慢走着,知道两个丫鬟并不会离去,只会远远在后面跟着。我突然觉得心酸起来,还只是两个孩子而已啊,古人成天之乎者也,可是这封建的不把人当人的制度,什么时候可以被剔除?
陡然想起费玉清的那一首《一剪梅》,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雪不能阻隔……
踏着雪寻着梅,往日烦忧付之一炬。
我不想沿着原路返回,就想四处走走。虽然之前在府里住了三年多,可是碍于几房的原因,有的地方还是很少去, 甚至有的地方从未涉足。
我一直知道杨府是宽敞的,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两个丫鬟还是远远跟着,我却有了恶作剧的念头,加紧了步伐往前走去,经过一个回廊拐了进去又穿过花房,竟真的把她二人甩了。
隔着浓郁的花枝,我还能看见两人四处焦急寻找的样子。虽然你二人还未曾害过我,不过也不曾真心对我,就当是给你二人一个小小的教训好了。
我如此想着,慢慢往后退,竟撞上了一人!
我回过头看去,不正是杨采吗?刚刚那会只顾着注意应付五姨娘,倒没有看我这位甚少见面的七妹妹。
只见她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素白的长锦衣,用米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丝线上绣出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与眼下的时节刚好融合成一副柔美的画卷。因为还未及笄,所以并不是成人的身高。同时又因为遗传了五姨娘的身姿,倒是比同样年纪的女孩子丰腴得多。她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柔柔地搭在肩上,肩后的头发顺势放下,随着风的姿势飞舞,也快到腰身。脸上粗粗上了些胭脂,显得气色甚好。唇色是自然的,有着少女特有的芬芳。
见到我,甜甜一笑,唤道:“四姐姐。”
我也回以一个微笑,见她的小脸红彤彤的,忍不住问道:“七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在捡纸鸢呢。刚刚在园子里放着放着,线就断了。”
说完她很是不高兴地瘪瘪嘴,见我正望着她,又笑着问道:“四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纸鸢?”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已经让那两个丫鬟寻了来,我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睛不由自主地望着两个丫鬟的方向,嘴里求饶道:“我的好妹妹,千万别嚷。你要是再说,她们可就会找到我了。”
杨采听话地点点头,我松开手,她眨巴着眼睛问我:“四姐姐为何要躲着她们呢?她们不是你的婢女吗?”
“呃……”
我不想在她面前说她娘亲的坏话,那样好像我自己有多么不堪一样,只道:“因为她们不让我出来玩。”
“这样啊……”
杨采思索了会,抱怨道:“我也不喜欢有人跟着,可是娘亲总也让人跟着我,烦死了。”
猛地她睁着大眼睛对我道:“四姐姐,要不然我帮你引开她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