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感到浑身阴冷,并非因他能看透那人的实力,而纯粹是心理上的感受。
自下而上狭长的甬道,满目所及皆为青石砌就。两侧的墙壁之上,每隔十余米便交错嵌着一块古赤晶石,发出微弱的昏黄光芒。
这些矿石显然属于低阶品种,与他在方剑天书房所见的那种铮亮的晶石,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却凸显出甬道的寂静和冰冷。
丰三娘依旧站在他刚刚走出的石屋门口,向他招着手,脸上显得晦暗不明。在她的侧下方三米处,就是那人所立之处。
此人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站在两块古赤晶石中间的位置,正是甬道光线最黯淡的地方,贴墙而立,现出粗壮的模糊轮廓,却看不清长相。
但这些并不是让方岳震惊的原因所在。
其实无论怎样隐藏身形,在空无一物的甬道之内,这人的出现仍该是很突兀才对,甚至在方岳踏出石屋之际,他的眼角似乎已经看到了此人的存在,却鬼使神差地忽略了过去。乃至于得丰三娘再三提醒,才真正地“看”到。
这才是症结所在。
要知道自昨日夹叶谷遇袭一事,他对自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只要他进入某种状态,就能仅凭感觉,“看”到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
而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他明明用眼睛看到了,却情不自禁忽略了此人的存在。这种情形怎不令他大吃一惊?
更可怕的是,他看着那人,那人就这么若有若无地存在着,而当他略略转过眼神,这人就如同凭空消失般,不复存在。
所有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过,方岳深吸一口气,强按下翻腾的心绪,抱元守一,神气内敛,排除万念,思感无孔不钻般四下延伸,瞬间与四周的石壁石阶紧密地连在一起。
窄仄冗长的甬道,包括被黑暗遮掩的部分,在他的感觉里,以一种特有的图案呈现在脑海里,他甚至“看”到了在石阶的最低端的那扇石门,石门上斑驳的苔藓亦纤毫毕现。
在这一瞬间,方岳终于明白了那人目下的状态,因为他也“隐身”了。
这种情况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收敛自身的气息,然而这一点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在他的感觉里,整条甬道只有丰三娘一个人是真实的存在,他和那人仿佛都已神秘的消失了。
“咦?”
墙边之人讶然出声,“隐身术”即告被破,在方岳的识海里终于现出了真身。
丰三娘的眼睛同样一亮,瞬即又恢复如常。
方岳长舒一口气,整个身体由内至外轻松起来。刚才的过程说起来话长,其实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息之间,他明白,自昨日夹叶谷之后,此次他又有了意外的精进。
“丰三娘,你这条地道通往何处?”
方岳随口问道,却半转着身子,那架势还是要继续往上走的意思,显然他不准备接受丰三娘的劝告。
“通到后街。”丰三娘有些意外,“你还要走前门?”
“我猜不过几个武家的喽啰而已,若连他们都躲,以后我也不用再来麦叶城了。再说,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三大家族的弟子,还有在麦叶城躲人走路的,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方岳看了一眼立在暗处之人,遂拾级而上,推开上面的石门,走了出去。
甬道内一阵静默。
“这个方岳,实在聪慧的紧,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而且就他现在的成就,已远远超出了我们想象。”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丰三娘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说话,似在想着什么。
“这小子,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也许,我们现在该告诉他真相了吧?”
丰三娘眉毛一拧道:“子车,难道你忘了方姑的遗言了么?”
“唉!”深深的叹息声响起。
“子车,其实这些根本不用我们来操心,老耿他自有主意。”
停顿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又起:“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他吃亏。”
丰三娘没有出声。
十数息之后,石阶底下传来“吱呀呀”开关门的声音,随后甬道内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
如果有方家诸如方剑天、方剑成这样的一流高手,看到方岳在酒馆甬道内的表现,恐怕会吃惊得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在他们看来,能做到在气息上隐形的,无疑属于明宗的境界,而方岳此时,他的身体在理论上还未超过十八岁,这将彻底颠覆他们以往根深蒂固的观点。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方岳,此刻正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东看西瞅,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般。
方三娘酒馆门前的这条街道,在共管区还算是繁华,街道两旁的商铺、饭庄、铁匠铺,乃至于妓寨、磨坊,鳞次栉比,虽然店铺规模比城里的那四条主干道两旁的店铺小了很多,但也不妨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方岳故意走得慢慢腾腾,其实他不时地运用昨天刚领悟到的思察技能,来分辨跟踪他的人。
确实有人跟踪他,一共四个人,方岳根本不需用眼睛去看,他的思感覆盖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数百米之内,这其中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触觉,无有遗漏。
当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他们也在等待机会。
方岳故意拖延着时间,因为他可不敢保证在他的思感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或者有像在丰三娘酒馆暗道里那样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