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纯粹是一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绝非刻意而为,而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际陷入了某种空灵之态,就像一团亮光,霎时照亮了无边的思海。
这并不是说他沉浸在之前修炼时那种心无挂碍、无我无他的虚妄状态,他的思绪依旧在交织着,权衡着他接下来的作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与此同时,他又能察觉出身体里的各处穴窍饱满充盈,以丹田为中心形成的无数条气流循环往复,一道清凉的真气灌顶而入,与从丹田涌上的气流合为一处,沿着脊柱向下涌去,至后背的那处节点便四下散开,汇入道道的气流之中。
而更令他惊异的是体外大千世界在他心目中的反映。
他的身体触觉提至极限,漫过了夹叶谷两侧山坡上的草丛树木、沟壑怪石,继续向着山后的方向无休止地伸展开去。沿途的日影风拂、草摆叶动,无不生动地在他的思海里显现,点点滴滴,一丝不漏。
虽然不是目睹,却比目睹更甚。
然而,这样奇异的光景也只维持了刹那,在方岳巨震之下,倏然敛去。
但是这对方岳来讲已经足够,刚才的惊鸿一瞥,所看到的要比他这一整天看到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回复了常态的方岳,福至心灵般催马前行,片刻后便进入谷内。
静悄悄的夹叶谷,只有马踏落叶的“沙沙”声,偶尔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了极远处翠鸟的啾鸣。
方岳目不斜视,如同不知就里般逐渐加快了马速,然而就在行至小道中段,眼前即将开阔之地时,倏地停住。
“你们不用出来,只管听着就是了,我也不想看见你们。”
方岳声音不大,似自言自语,偏偏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在小谷里嗡嗡回旋,宛如就在耳边低语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们六个人是受人指使而来,所以我不太想为难你们。我知道在我的马前埋有三条绊马绳,再向前七步,还有一道深沟,你们计划得很周详,回去也有得交待了。”
在刚才的一瞬间,既然他能看到细微至一草一木的摇曳生姿,自然也把握到了整个局势的微妙变化,六个方家武士粗糙的设局,又怎能瞒得过去?
“或者你们还想侥幸一试,那可要想好后果。我本来打算将你们捉拿,送至方二爷跟前,你们应该相信我有这个实力。作为一个方家的武士,却来暗算一名内堂弟子,族规家法该如何处置,你们比我更清楚,就算你们背后之人,也保不了你们。是否让我改变主意,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方岳再次催动胯下白马,缓缓向前行去。
夹叶谷依旧静悄悄毫无声息。
方岳策马安然越过了三条绊马绳,显然这几个武士被他的言语所慑,不敢轻举妄动。
方岳又一次停住,凝视着前方的地面。
这些武士一定有猎手出身的人在,否则陷阱不会伪装的如此逼真,即便明知有猫腻,单用眼睛去瞧,竟看不出一丝破绽。唯有从地底深处渗出的一股股熏天臭气,露出些许弥端。
很明显,这些武士的小算盘打得非常精细,三道绊马绳,即便是骑艺精湛的老手,也不易躲闪,更何况是方岳这样的新手。
疾驰中的马腿被拌,马背上的骑手必定向前栽去,陷阱的位置恰到好处,接个正着。从那扑鼻的臭气,不难猜测陷阱里盛满了污秽之物是何等不堪。真不知这是谁想到的主意,如此恶毒阴损。
方岳强压住不断滋生的怒意,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今次暂时作罢,若有下次,方某决不会善罢甘休。”
言毕,拨转马头,令人瞠目地从陷阱旁绕了过去。
当方岳纵马刚刚驰出夹叶谷,身后谷内忽然响起“扑棱棱”野鸟被惊飞的声音,双眸中的寒光咋现即逝,随即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
第二天清晨,方岳早早赶到演武场,找到方承淼,告诉她他要跟着方豪的车队进城一趟。
在这一点上,演武场有点跟学堂相似,上午缺课是要请假的,方承淼就替代了类似班长的职责。
这位方家的大小姐闻言一蹙眉头,说你进城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武家的人现在都视你若眼中钉么。
方岳当然有很好的进城理由,方七爷让他找麦叶城的方剑成要副弓箭,这不,眼看秋祭比武的家族选拔就要开始了,他只好亲自去跑一趟。其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只是不能说出来而已。
方承淼不疑有他,只是嘱咐他注意安全,便同意了。
跟随方豪的车队进城,方岳已不是第一次。不同的是,以前他都是杂役的身份,沿途还得照看着货物,遇到陡坡难路,是不是还要帮忙推车。而这一次,作为方家的内堂弟子,身份超然,自不可同日而语。
有他随侧,方豪也不再坐车,而是骑上马与他并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哥特私下里承蒙方豪多方照顾,公开场合却知机躲了开去,与一群护车武士走在一起,甚至连眼神都不往这边多瞄一眼,一副全不相干的模样。只这一样,就在方岳的心里打了个满分。
因为人多眼杂,方豪和他指点着沿途的风景,随意说笑,或者说些麦叶城各家族的绯闻轶事,一句不提昨天的事。
只是在进城之后,还是来到那家商号后院,在方岳离开之前,方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夹叶谷的事,我替我的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