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之夜,登州北方的大海是平静的。虽然正在涨潮,但绝大多数海岸皆是平直的沙滩,因此少有怒涛拍岸之声,只是一波又一波平和舒缓的旋律反复吟唱。
可今夜却大有不同,那北方本应是黢黑一片的海面上,如今却如同浩瀚的银河,有无数灯火亮起!
朱由检随着袁可立与戚显宗从房中出来,登上用于了望的一块巨石。不用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尽是扬着巨帆的大型战船,一时无法尽数。在深蓝色大海的衬托下,更显气势磅礴,让人见了心惊不止。
袁可立忙举起一支从西洋购得的单筒望远镜,久久地望了一阵,才缓缓递给戚显宗,长叹一声道:“看看!果然是郑芝龙的舰队!”
“这…这…这是做什么?”戚显宗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求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袁可立冷笑道,“本官倒觉得他是来打仗的!来呀,传令下去:关闭大小船闸,岸炮全体戒备,不可放一叶小舟进水城!”
“大人,使不得!”戚显宗忙劝道,“郑芝龙部亦是官军,大人怎可如此对待?”
“海防至重,不能有半点差错!”袁可立厉声道,“你怎能确定这就一定是郑芝龙的舰队?万一是假扮的怎么办?如对方问起,只说天黑看不清楚,等天亮再做理会!”
三人再次返回房中,可这酒是谁也吃不下去了。戚显宗心里也没了底,向袁可立问道:“巡抚大人,若确是郑芝龙的舰队,我们…”
袁可立长叹一声道:“如果是郑芝龙,当然不能硬拦着。佛是你请的,当然还是由你来拜。不过你看看郑芝龙这架势,他这是诚心来订亲的么?殿下已对戚将军讲得十分透彻,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有一点,明日你万不可让郑芝龙知道殿下来此。此人心术不正,说不定会谋害殿下!好了,本官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说着袁可立便拂袖而去。戚显宗十分尴尬,犹豫再三,才对朱由检艰难地道:“不瞒殿下,末将把美凤许给郑氏,确实是想借重郑芝龙的水师,助戚家军打击倭寇。对于美凤的幸福,末将确实没有多想,这是末将的不是之处。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末将想反悔,郑芝龙如何肯善罢甘休?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还是另觅佳偶!”
“父亲!”
突然,戚美凤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哭着跪伏于地。戚显宗先是一喜,又立即皱眉作色道:“你既然回来,因何不回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回去!”
“父亲大人!”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杀敌无数的戚美凤,此时却哀哀哭泣道,“女儿不愿嫁给郑芝豹,如果父亲一定要强迫女儿,女儿不孝,只好死在您的面前!”
说着她就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粉颈之上。
变起仓促,戚显宗和朱由检同时大惊。朱由检忙抢步上前,一边夺她手中的匕首,一边喝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料他襙之过急,这一抓正好抓到匕首的锋刃上,一下子在手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王爷!”戚美凤哀鸣一声扔掉匕首,慌张地捧起朱由检的手道,“王爷你流血了,流血了!”
“不妨事,只是皮外伤!”朱由检勉强一笑,其实那疼痛早已钻到心里去了。
戚美凤芳心大乱,情急之下竟将自己的衣裙扯下一大块,小心翼翼地为朱由检包扎住伤口。望着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忍不住放声痛哭道:“王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登州的!”
“咳咳!”戚显宗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道,“美凤,男女授受不亲,还不给我退下!”
戚美凤这次却不肯退让了,抬起头毅然决然地道:“父亲,今天对您讲明了,女儿非秦王殿下不嫁!”
“大胆!”戚显宗勃然大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倒是说说看,为何非殿下不嫁?”
“因为…因为…”戚美凤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因为我与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朱由检闻言不禁错愕,心道虽然自己与戚美凤互相钟情,却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也只是搂搂抱抱亲个嘴而已。至于夫妻之实,虽然他心中早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可出于对戚美凤的尊重,他还从来没越过雷池一步。不知道戚美凤为何要这么说?
可他随即明白过来,戚美凤这是豁出自己的名节不要,也要赌这最后一把!因为在这个年代的女子,若在成亲前失去贞,是一件极其严重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一旦传将出去,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还要终生受到他人的耻笑。
以戚美凤的刚烈性情,她既如此说,那就是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如果戚显宗仍不答应,那就只有一死了。因此朱由检也大为感动,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深情地道:“不错,我们事实上已经是夫妻了!”
戚显宗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气得满面通红,扬起手就要打戚美凤。朱由检忙挺身护住道:“老人家,事情是我做的,要打就打我!”
戚显宗当然不敢打朱由检,只得恨恨地住了手,气得浑身乱颤,长叹一声道:“冤孽,冤孽啊!”
“父亲…”戚美凤刚怯生生地叫了半声,戚显宗突然狂怒地咆哮道:“你还有脸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现在可好,就算你肯嫁给郑芝豹,人家发现你…嗨!那时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