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气,就像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他倒是不见外,可是祁墨从第一眼见他,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人,深沉的可怕,让人不得不警惕。
祁墨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枫荛的动作。
他的手很修长也很白皙,但是手背上,却有着几道疤痕,不怎么明显,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祁墨却看出来了。
“祁先生对我手上的疤痕很感兴趣?”枫荛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往里面注满了茶,仍是那一派温的笑:“如果祁先生对我的过去有兴趣,我不介意谈一谈。”
“我介意。”祁墨淡然拒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枫荛眼中情绪复杂,只是眸眼转瞬间,已经恢复如常。
见祁墨茶杯见底,他殷勤的又泡了一壶,正准备给他倒的时候,祁墨却伸手挡住了杯口,半垂着眼,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道:“我不是来陪你喝茶的。”
枫荛动作一僵,随即不在意的笑笑,自顾自的喝着。
谁也没有说话,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之极。
终于,连续喝了三杯之后,枫荛说:“清欢刚读大学那会儿,一心扑在秦琛身上,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么稳重,应该说,她现在变得没有以前活泼了。”
祁墨似乎在听,也似乎没听。枫荛只顾着自己说,像是沉浸在回忆里,他的声音很好听,只是祁墨不喜欢。
他却突然转了话锋:“祁先生,你有几个弟弟?”
祁墨不语,枫荛透过杯沿扫了他一眼:“祁东是你的弟弟吧?”这次丝毫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紧接着问:“祁家那样的豪门,祁先生难道只有一个弟弟么?”
这一次,他等了很久。
等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只见祁墨缓缓抬眸,睨了他一眼,枫荛一直保持着那如春三月般温暖的笑容。
水里的茶也凉了,旁边的水沸腾起来,溅了几滴在枫荛手背上,他若无其事的移开手,又问了一次:“祁先生只有一个弟弟么?”
祁墨以为,自己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向来不喜欢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不喜欢的人。
可见枫荛并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似乎非要在这个问题上问出一个答案来。
祁墨的耐心已经磨灭,他澎地一声放下杯子,不耐烦的道:“是。”他冷睨着枫荛:“沐清欢在哪里?”
没有发现,枫荛笑容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了下去。
他一口喝尽杯里的冷茶,等到嘴里的苦味漫延开来,他突地一笑:“以前清欢喜欢秦琛的时候,我以为像她那样的好的女孩子会得到幸福,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他一面拨弄着茶叶,一面缓声说道:“如果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得到幸福,不是看着她去别人那里找,然后摔得遍体鳞伤,而是要自己给她。”
无视祁墨渐渐冰冷的神色,他问:“你说,要是我跟你公平竞争,我有多少胜算?”
祁墨凉凉的道:“没有任何胜算。”
“呵呵……”枫荛掩嘴轻笑,忽然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声音说:“要不要赌一赌呢?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
赤果果的挑衅,不管是谁都无法忽视,也无法坐视不理。祁墨看着枫荛势在必得的脸,忽而一笑:“枫先生,我很期待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不用伪装下去,对你来说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他起身,笑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森寒:“谁胜谁负尚不可知,你不觉得太早断言结果很可笑么?”
待枫荛看去,祁墨已经走向门口。然而那弦外之音,却字字锥心。
门关上的瞬间,枫荛扬声道:“清欢在东郭饭店,祁先生一定要把她接回去,好好守护着,否则一小心她就不是你的了。”
澎!
房门合上,将一室的茶香阻隔,枫荛盯着在水里沉浮的茶叶,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声渐渐变大,却又猛地一收,再看去,他脸上那温润神情荡然无存!
祁墨来到东郭饭店,找到了仍然睡着的沐清欢。
看着神情安详的沐清欢,他低斥了声:“居然还睡得着……”伸手拍着她的脸,冷声道:“沐清欢!你给我醒过来。”
这样反反复复叫了几次,沐清欢幽幽转醒。乍一看到祁墨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惊叫一声:“祁墨?”
祁墨一脸嫌弃:“吃个饭还能吃睡着,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沐清欢茫然四下一扫,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面前的还是她失去意识之前的残羹盛饭,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问:“枫荛呢?”
祁墨脸色一黑,这个女人一醒来就问枫荛,着实让人心里不怎么痛快。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最后也就冷漠一点,拉着她就走:“饭吃完了就回家。”
沐清欢被他拉得几个踉跄,有些纳闷的道:“你别拉别拉,我还有东西没拿呢。等会儿先。”
说着她挣开祁墨的手,匆匆忙忙收起资料,跟着祁墨出了饭店。
一路上,祁墨一声不吭,沐清欢因为心里记挂着枫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祁墨又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饭店的,所以一时也没有说话。
而她自己,居然真的被催眠了,只是为什么枫荛没有让她醒过来,跟她一起探讨结果呢?
而且枫荛根本没有引导她去回忆,从头到尾,她似乎也不过只是睡了一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