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兴扛着大杆子,再次来到虢国夫人府,跟着裴玄庆走过前庭,裴玄庆转而向西。李再兴看到中庭有一群工匠正在忙碌,将崭新的屋宇拆掉。
李再兴非常奇怪,这好好的房子干什么要拆?
裴玄庆撇了撇嘴:“没什么,只是因为有人家的房子超过了这幢而已。”
“因为有人超过,就拆掉重建?”
“当然,夫人要的都是最好的。”裴玄庆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管是人与物,等闲之辈,是入不得她眼的。若不是李兄的武艺绝伦,我也不敢向她推荐。”
李再兴很无语,随口问了一句:“那再造一幢这样的屋子,要多少钱?”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估摸着,应该不下十万贯吧。”
李再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十万贯是多少,突然一愣,瞪圆了双眼:“十万贯?”
“是啊,怎么了?”
看着裴玄庆一副木然的样子,李再兴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这年头的一文钱相当于后世的一块钱,十万贯就是一个亿,花一个亿,只为争个第一?更让他愤怒的是,他想起太子所说,大唐边军费用现在是一千四五百万贯。
虢国夫人翻建一幢房子,花掉的钱就是边军军费的百分之一?
“这……也太贵了吧?”
裴玄庆领会错了,得意的笑道:“不贵,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你看那些大梁,哪一根不是千里迢迢的从剑南、岭南运来,甚至有一些来自海外,都是难得的佳木。”
“那这些拆下来木材都扔了?”
“有用的留着,不过肯定有不少要作废了。”裴玄庆惋惜的咂咂嘴。
李再兴忽然心动,他现在还缺少一根做枪杆的上好木料,也许能在这些作废的木材中找到合适的。爱尔麦迪一直用的是铁枪,对她练习内家枪法大有不便,前两天对阵裴玄庆时,不能发挥出内家枪法的妙处,这才被裴玄庆克制住。
听了李再兴的想法,裴玄庆大笑:“你若是让夫人满意,专门为你找一根合适的木料都没关系,又何必去这些废料中寻找。快走吧,别让夫人等得久了。”
李再兴觉得有理,跟着裴玄庆绕过西院,来到了后院。虢国夫人府有五进之深,按制度肯定是早就逾制了,不过虢国夫人受宠,也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中间两进正在重新装修,却并不影响后院,甚至连工地的声音都听得不太分明。
虢国夫人正在后院赏花,重心当然还是那盆佛土叶。他已经听裴玄庆介绍过了,这花是佛土叶,由健达国进贡而来,大唐独此一盆。而花盆同样价值不菲,居然是传说中的秘色瓷。
秘色瓷在唐人诗歌中经常出现,被喻为瓷器中的极品,后世一直难见真容,直到法门寺地宫打开,人们才算见识到了秘色瓷的真面目。即使是在唐代,秘色瓷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没想到在虢国夫人家中却用来当花盆,而且是如此巨大的体量。
也许用金盆或者玉盆都比秘色瓷来得便宜一些。
李再兴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盛世大唐却支付不起对吐蕃的战事了。因为大部分的财富都被这些权贵挥霍掉了。虢国夫人的这幢宅院,就算不值一千万贯,至少也有五百万贯吧,相当于大唐边军军费的三分之一。而杨家兄弟姐妹几个人七八人,加起来抵得上两三年的军费。
虢国夫人身边站着一个与她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两人正在低声说笑,状极亲密。在一旁,有一个年轻人正与两个少女说话,其中一个黄衫少女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另一个翠衫少女也面带笑意,却安静如花。年轻人正要说话,看到李再兴、爱尔麦迪跟关裴玄庆走进来,不禁眼前一亮,眼神在爱尔麦迪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
“别笑了,你想看的人来了。”年轻人对黄衫少女说道。
“是吗?”黄衫少女立刻收住了笑容,一双妙目转向李再兴方向,脸上犹带红晕,却端庄了许多。
趁着这几步路的功夫,裴玄庆把几个人介绍了一下。与虢国夫人并肩而立的是她的大姐韩国夫人,嫁给博陵崔氏,就住在安邑坊的西北部。那个黄衫少女就是她的女儿,最近刚刚和广平王订亲。如果太子能够顺利即位,广平王作为长子,有机会成为太子,她将成为太子妃。和贵妃八姐的小叔柳潭娶了太子的女儿一样,这都是杨家试图和太子修复关系的举动,但是能不能有效果,现在还不清楚。
那年轻人就是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微,现任殿中丞,隶属殿中省,从五品上。那个翠衫少女就是虢国夫人的女儿,她嫁给了天子兄长李宪的儿子。
李再兴感慨不已,裴徽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却已经官列五品,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他凭的什么,还不是天子对杨贵妃的宠爱,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他出身河东裴家,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龄有这样的成就。
在裴玄庆的引领下,李再兴上前行礼,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虢国夫人笑出声来。她款款走了过来,曼声道:“今天把枪带来了?”
李再兴想起自己的误解,颇有些尴尬,连忙将大杆子抱在怀中,拱手施礼:“夫人明鉴,这便是在下的武器,其实还算不得枪,只是一根木杆而已。”
虢国夫人看了一眼那根部很粗,尖部却很细的枪杆,有些诧异:“这……也算是枪吗,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