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辗转前行,可与众不同的梅玉莲却在反思着传统礼教裹挟下一代代少女婚姻的品质,那所谓的成功的随大流,无非就是被迫变成猎物,以便达到人家传宗接代的世俗目的。她把自己看做另外一个人,并惊讶地发现自身存在的新形式,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双重的人,不再与她自己完全吻合,而是从现在起开始存在于她自己之外。就像罗莎蒙德?雷曼的《请跳华尔兹》中奥莉维亚在镜子里发现了一个陌生人:突然面对她自己的,是作为客体的她。这引起了一种短暂然、迷惘的感受。现在,每当面对超越自我的心理 “卓杰海拔”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一个飘忽不定的、难得出现的陌生人,也许会冒出来:一个新的自我。啊,这会是谁呢?……但这是别人?不,不,一副神秘的面孔,既郁郁寡欢又容光焕发,头发乱蓬蓬地在后面翘着,仿佛被疾风吹起,于完全陌生的时空里,被一种神秘的玄幻力量左右着,作漫无目的或目的未知地游走着。她的昭泰的身体里面好像得到了和谐的装配,既紧凑又舒展,既静止又流动,充满了活力。那幅带有青春美的少女画像。心里被映出的一切阳光的东西,仿佛都在陪衬着她,描绘着她,都在悄悄地说:这就是你的啊……可她搞不清那令她心情激动的声声呼唤,那副容貌神情,是召唤,还是祈祷。
让姥姥惊愕的是她居然认为她可以指望那个映像既能使她识别童年的梦想,同时又是她自己。她明白真实的世界不是眼看到的,而是现实独立之物与内心反映的关系,一纸互为的剔透,自己的内心感受正是领礼这一精深幽微的瓜葛过程的不断飞跃。然而,姥姥确实也在爱着这实质肉身的玉体,每每仔细审视,她就暗暗惊讶那竟像是按照自己审美诉求创造出来的一样,令她痴迷欣慰陶醉着无上感恩于造物主的殷殷定义、垂青和眷顾。她满足欣赏地按捺着自己迷幻斑斓的青春,一种自我月光快感成为了她做少女白日美梦的借口,以此寻求体味对她自己生命自然规定的深情占有,与自我爱恋的蓬勃着使她变成被占有的客体的躁荡之间,对立统一地运行发展着的心理幸福指数。复杂的冲动生机中,她也曾正常地幻望通过注定要倾倒于她的那个异性对自己的爱恋折射出的效忠,得到对这副天生就炙手可热的酮体的赞美,而不论是说她为了有魅力而想美,还是说她为了确信自己的美而去追求有魅力。她无数次地渴念着心仪的白马王子对着她唱出这样的雅歌:亲爱的!你有多么美啊,我亲爱的,你是多么美啊!神秘的新娘,你是我的月亮玫瑰、幽谷中的百合,你在我心中胜过任何普通的女孩子。你是一种心灵维系和卓杰时光的活生生的象征,扶乩着美好崇高事物的精华……所以,纯洁的人间至爱啊,我以一种纯洁、无私、含有宗教意味的爱,深深地拥戴着你。
当然,在曾经的锦秋湖美丽大自然里,梅玉莲也发现了自己孤独灵魂的反映,一望无际的憧憬、思考和瞩望,邂逅了她超萃越拔的抽象昭示。她飞翔在广阔无垠的疆域,高入云端的绝顶,更明白能够沿着这些通向难蠡未来的香径走下去,还会这样一直抵达恒遒的精神。当端坐在凤凰峰顶时,她感觉被美德看中并哺育着该是件多么舒畅的事情啊,而颜神懿望涓涓细泉就萦绕在她的身边,潺潺流淌而去,波光粼粼,灿灿涟漪,湍急潺湲,疫疠廓清,涤瑕荡秽,赐给她一种对尚未经历过的快活、眼泪和狂喜的预感。她听见香韵和色谱讲着神秘的语言,但有一个词发得特别响亮:那就是生命。她振翮于梦幻之上,追求一种更遥远、更灿烂辉煌的时空。我猜想着在与大地天空的融汇统一中,少女的姥姥是那样飘逸的馨淑、高雅、曼妙,意味着潜能的快乐和激发,是那给未来以活力,陶冶性情的蓬勃生机。她也是扎根于阳光、水、土壤和无限意识的机体,她是精神又是生命;她的存在和风致一样是专横的、胜利的。在这季候开屏中,她舒展起来了,就像一棵遒劲的芦苇在葳蕤那样……“我有根,却在流动。”姥姥心里涌出数不尽的甜乖念头,时而调皮,时而快活,时而倦怠,时而忧郁。一言以蔽之,她所有金光闪闪的心跳都像孝妇河那样澎湃奔流。
鸟儿们被在秋水闳深的边缘上蹁跹骤至的迎亲船队惊得一群群从芦苇荡里飞起,低空中盘旋着,叽叽喳喳地埋怨着醉梦的遭袭扰。那一片湖水似乎很清,也或许很浅,因为大家可以明明白白地瞧得亲水底的嘎啦壳子、早已发黒的旧木桩。于是,安领班害怕船儿搁浅,但这并没有影响大伙一路赶来的好心情。一种朗丽馝馞令人缱绻留恋的时光滋味若陈年老窖品质缕缕回荡着。芦苇荡绵延无际,船儿所到之处,油亮的水面下成群的疯白鲦吓得四散逃遁,野鸭鹪鹩歘歘号着扑簌簌惊飞,发出月辉展翅的美丽旌动,叼鱼鹳突地从幽静的草荡蒿间一下直窜向空旷的湾塘里去了。经过一个暖季的若干次洒卵繁育的无数青蛙,漫漫乌云似的以各种姿势扑进了洋洋腥芬的金鱼藻、黑藻、巴榕和皇冠草丛。绿色的黄色的芦苇像屏障挡住了视线,前头似乎无路可走,然走过去,船一拐,轻轻一拨,前面豁然一下子又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开阔水面。
云菲菲,风眇眇,大红花轿四角耷拉到脖跟的红罩头绸布紧紧遮住了姥姥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