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拴宝他们大家很明白自己所使用的威力更大的土家伙射程却极其有限,只得等着敌船靠近了才能施展本事。
前天,莲花村里就忙碌了起来,街坊们在村子里来回穿梭齐动手,楛矢石砮拿出来,找来生锈的犁刀、烂锅,用锤子敲碎,还把废耙齿从耢上拔掉,用筐子集中起来。
村里金属特别是有色金属奇缺。由于日寇国小家底子薄制造武器的资源快要耗尽了,在鲁北等各占领区他们命令按人头地亩掠铜敛锡等金属,由二鬼子挨门挨户收集,完不成摊派任务就不发良民证,也让地主不给租种土地,百姓为了活命,违拗不过,遂将家里的铜盆、铜香炉、酒壶、茶壶、手炉、火盆、箱柜上的铜器件,甚至小铜佛,锡灯蜡扦子等等都威逼着拿了出来。
没有铜锡的折价很高叫拿钱,吸引一些交够铜锡的户把家里剩余的铜锡件卖给缺铜户,结果将农村多少辈子传下来的铜锡器具榨取殆尽,就连几乎村村皆有的庙堂里面的大铜神像也被日本鬼子深夜偷运走了,和土豪劣绅勾结圈上警戒线以修缮为名给换成了泥塑的。
离姥爷家不远一条拐胡同里的杨师傅铁匠铺,那是刚斧寨大唐贞观初年为远征高丽的程咬金补锤钺斧的“杨铁匠”传人开的。他们干脆将四盘铁匠炉抬到了街道两侧支了起来。小活计麻利地清理炉膛,从保长抱来的柴草里抓过一把黑黄有着普洱茶气味的陈焐麦瓤塞到炉膛里,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击打火镰用干玉米缨子媒轻轻吹拂着费力点燃,缓缓拉几下风箱,麦瓤开始冒出又黑又白的烟,紧跟着窜出火苗来了。
杨铁匠徒弟除了一铲花生米大小湿漉漉的碎煤,薄薄地撒在正在燃烧的麦瓤团子上,拉风箱的手一直不停,不断加劲,待上面冒出缕缕焦黄的烟,就又拍了一层煤,同时,快速猛拉封箱杆子,终于,炉堂里窜起了闪亮的炭火,夹带着呛鼻子的煤味。杨师傅走过来,用一根火箸把炉中煤戳了几个小孔,几股强悍有力的通红色的火苗从渐次灼灿的炉底簇拥着飞翔了起来。
没白带黑,炉火被拉的“呱嗒嗒”响成块的巨型寿光大风箱吹得“呼啦啦”通红一片,烟熏火燎,炉花四溅,大小钢锤“叮叮当当”地敲打不绝。
十七八个人围在那里锻打兵刃,将一些大刀长茅重新加钢淬火,又将无数的破鼎罐、嬐贰⒘锄一应生熔化成水,倒制出成油筐的铁砂,准备用以装填“五子炮”弹膛子。
烟熏火燎,炉焰正旺,老铁匠眼睛里呼啸着切齿痛恨的火苗,粗糙嶙峋的双手用一把长长的铁钳子将一根根烧得发白透亮的铁块从白得耀眼的煤炉里挤出来,铁件上“噼噼啪啪”地爆着耀眼的钢花。
他把星星似的铁件放到一方巨大的乌龟壳铁砧子上,用小叫锤敲了一下,铁砧清脆地回答着他。铁钳夹着铁件按着他的发力翻滚着摔打几下,几层败皮被震了下来,接着将大钳子交到左手里,右手的小叫锤先是在铁砧的边缘试了几下口音,算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锻打的开场白,继而,转入正题,即很迅速轻盈地点击敲着铁件。他的小锤指到哪儿,小铁匠活计的十八磅大铁锤就狠狠打到哪儿。
老铁匠的小锤眼疾手快,象领头鸡一样,不停地啄米蹦跶,小铁匠的大锤紧跟运动,一步不让,节奏趋于共振,一阵急骤跟拍和谐的引导与响应,清脆、沉重,“叮叮咚咚”、“当当嘭嘭”不断地有机切换铿锵对答如流水撞石,悦耳动听。
惊心动魄的锻打声中,铁件暴起的灼热碎屑四处迸发,火星溅到铁匠围腰护脚的油布上,“滋滋”地冒着白色的烟落地,引燃了飘来的树叶子柴草梗。
旁边摆着几个桶筲和大盆被淬火得吱吱地叫着,翻起一股股白气,呈蘑菇状或绞着麻花腾起来。
杨师傅不断将梭镖大刀匕首等兵器举到眼前,歪着头仔细察看花纹和颜色。师徒几个脸上挂满了细微的铁屑和煤灰,只有眼白和牙齿尚未遭涂鸦,被热汗披漓地一淌,显出几根明显的小道道,像爬过了娇嫩的雏蚯蚓,而当抬手擦了之后,简直成了乌云纷纭的漫阴天。加班加点急急忙忙的劳作,钢火难免飞到裸露的皮肤上烫起几个大燎泡,但早已黑汗淋淋的他们因着肩上巨大的责任托举着,一点都没有痛的表情。
天大的战事激动着大伙的心,更逼迫得勤劳勇敢的街坊们立起神坛磕头作揖,不辞辛劳,转身投入临阵磨枪的紧张演练之中,村里的精壮男子,都拿出自己的趁手家什切磋开了散打格斗,连周围村子里沾亲带故的青年也自带干粮赶来参加,有握扎枪子的,有攥着洋镐的,有抱着土枪的,有架起排铳的,有举大锤的,有扛铡刀的,有持大钐镰的,有操鱼叉的,有端着钢镩的,有持丝瓜粗细牛皮大甩鞭的,有舞三节棍的,有挥七节鞭的,有的拖拉着铁锨,有的提着二齿钩子,有的连捣粪耙子也拽出来了……
那其中不少是练家子的虎虎后生,家里素有护院趁手兵器,而更多的人则是持着寻常渔农工具,但人多势众,揎拳捋袖,扯着架子拉开腿脚臂膀,跃跃欲试,颇有些声威,他们要在保卫家园的战斗中以牙还牙百炼成钢筑成血肉长城!
成年劳力们个个都绷着脸,闪烁着明亮的目光;袒露着圆滚滚的肚皮的小子边一手提着剥了皮的大葱,一手往嘴里塞着煳饼子,边帮着扛了梭镖、鱼叉依到墙上;头上扎着抓鬏儿的小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