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黑鱼或鲶鱼的脑袋,小船头嘴巴扁平尖突的,尽管钻进滑溜,可芦苇太过茂盛了,就得靠人站在船头双手并用拨弄划分着那几乎密不透风纷至沓来的阻挡,劈开船障为开路。身体常有芦苇叶子刮着,天赐的胳膊被刮一个长长的红血印。渔舟在满目青翠的夹岸芦苇围困中,越挫越勇,一直向前撑去。
孝妇河水那般华丽清婉,就像这“北国江南”柔秀温靓的渔家姑娘的玉润肌肤。一片片锦云彩虹般的紫芦花,懿逸晶莹,好似婀娜多姿的哈萨克姑娘头顶的羽毛在摆动起伏,分外妖娆。向远处眺望,只见一簇簇的紫嘟嘟云朵,从天边向他涌来,像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千万棵芦苇,正值青春旺季,一天比一天蓬勃水灵,翘楚动人。
姹紫嫣红的蓬松芦花,开得到处都是,倒映在水中,与蓝天的倒映相拥。在一片高贵无睱的扑鼻奕奕香气中,一艘艘小船在孝妇河上有点神性地奔突穿行,阳光直映在水中,岸树、河面上溅满了波浪粼粼的辉光。船在芦苇丛中缓慢地移动穿行,凉丝丝的苇叶时而划在脸上,隐隐作痛。碧绿的水面映着参差斑驳的苇影,一条条精灵般的小鱼在里面舒适地游动,用嘴啃着水草,喁喁作响。忽然,一阵欸乃声惊起了几只水鸟,纷纷拍翅奋飞而去。
苇叶深情地掬搡着手臂抚摸肩头厮磨着耳鬓,和着沙沙的风吹摇曳,轻松畅快的篙声桨影,像似百年卧河老柳树下古戏台传来的琴书吕剧抑扬顿挫、如痴如醉的唱腔。船队慢慢行进不断地钻转,河沟两边的芦苇本来就向水道中心歪斜着,因了浓重的晨雾泫露粘压越发躬身蜷伏着,小船于晓雾弥漫中拱开这一道道、一岭岭簇拥得几乎密不透风的芦苇帐幔。
站在船头的队员不停地用枪杆子、大刀和手臂往两边拨撩着,弄得浑身湿漉漉的,衣袖、前襟和裤鞋上一团团亮滋滋的。踞在欹苇上的柳莺坠得苇子一颤一颤地晃悠着,被小船的到来惊扰得向前一站站飞去,顿歇,又飞开了。尽管队员们被蚊子扰得差不多一夜没睡好,而一叶叶扁舟依然撒了欢似的你追我赶,贴着平静的湖面迅捷向前,绕过一片荷花塘便来到了鱼龙湾卧河老柳下。
太阳升起三杆子高时,姥爷他们已经来到了寂静肃穆的惠贤塔下,面前宽阔的渡槽边沿上摆着盛满?稻谷老串香?酒的粗磁大白碗,穿着鱼皮坎肩的锦秋湖乡老乐倌们摇头晃膀子地捧起了唢呐、笙管,开始起劲猛奏。
姥爷便带领全体队员缓缓蹬上祭坛,一齐跪在了长长的对槽担了木板搭成的供桌旁边。船体上供着三牲,姥爷亲自点燃了几根檀香,恭恭敬敬地插入红铜香炉之中,随后缓缓退后六步,与部下一齐跪仆在地,叩拜上苍。全体独立自由大队队员,连天赐、萍子也不例外。姥爷光着上身面对烟波浩淼的锦秋湖豪兴大发,端起酒碗寻着宋鲶鱼的酒碗撞了一下“咕嘟”就是一口,继而“稀里哗啦”地纷纷仰脖举着酒碗相敬一饮而尽。
虽然生长在隐晦凶险岁月,也只有处在那样的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姥爷作为无疑是秉持着崇高理想,大义大爱,宏伟志向,又侠肝义胆富有征服奉献精神不怕牺牲的男子汉,他常撼着魁梧的身子和队员们讲挂在嘴边的这样那句话:“甭怕那些舅子们,打枪抡刀杀他个鸡犬不留。一个够本,俩有利,待死d朝上,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操他娘的,我就不信改不过这坏世道来!”
不少队员自己看着手里老掉牙的破套筒、土枪有点泄气,议论起武器悬殊有劲使不上就不免嘟囔起了牢骚话,姥爷逮住机会给大伙鼓劲道:“狼不吃死孩子,那是活人惯得。鬼子他不是人吗,他像传说中的九头妖精比咱多着八个头吗?刀枪不入,打不死吗?怕他干啥?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一些根据地八路军战士的大刀片子不也是照样把他们削成了无头鬼,都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屁滚尿流不敢出鳖窝了吗?而即使他们真不是人,那就更不用怕了,咱就拿着当魔鬼野兽去打,先敲掉青面獠牙挓挲厉爪,落得和个蚕蛹似的,还能耀武扬威吗?不能耀武扬威了,还能骇得着人吗?”
“鬼子之所以首先以飞机大炮等重武器开路,以残忍的屠杀为恫吓手段,表面上看很不得了,可能客观上也达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然则,但凡有有点修养门道的人不难看出,这正是其色厉内荏黔驴技穷的瞎包无能表现,是基于其失道寡助人少势单难以长期支撑的软肋、被动所做出的无可奈何歇斯底里地疯狂叫嚣。作为我们中国抗日军队最可贵的是要有一颗勇敢的心,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鬼子,针对不同情况审时度势制定切合实际的打法,避实就虚,扬长避短,进退自得,各个击破,天底下没有不可战胜的神话,穷凶极恶蛇蝎心肠魑魅祸害的邪毒败类,虽然机关算尽挣扎跳梁然终将自取灭亡”。
眼下,姥爷抹去嘴角的酒滴向同伴们说:“多少个梦中难忘那些血淋淋的屠杀,一想到惨死的乡亲们什么觉都睡不着,一咕噜坐起来,作为锦秋湖的儿子我和大家一样巨大的忿恨一直埋藏在心底,今天终于盼来了我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日子了。老子不信邪,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下面我宣读一下这份皇甫老夫子很早就给写好的决战复仇誓言。”
接着,他用铿锵有力的粗喉咙大嗓子俨雅朗读祷檄文:
“苍冥在上,厚土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