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给几个四肢挠得油皮锃亮快要出血的兄弟,再将“驱虫药”稀释几倍,干脆就往蚊子好落的胳膊腿上抹开了。那驱虫灵丹妙药不是别的而是他留心收集起来的烟袋油子。末了,他还一个劲地满嘴飞沫地鼓吹了烟袋油子一番——管事十天半个月。
不过,三愣一看到都觉得胃疼,脑袋大,也许是他接触的少的缘故,心里爬进了毛毛虫一般感觉猥琐玷害的恐怖,仿佛比被毒蛇的脏嘴含了都难受。其实在这湖区早有扳倒树摸老鸹的俗经俚训的,就是夏天里为防止蚊虫叮咬“穿厚着点,脸上的灰尘泥污不要轻易洗了去。”那样稍微活动着,也不会太难捱的。
历经苦难的老安古道热肠,可心地好的能人,往往都有些棱角性格,情致上来了,满嘴喽跑火车,老实的聋巴艮刚才夸了他一句:“安哥真中!”不成想,他竟摁不住地骄傲起来,大嘴一咧道:“本人锔灯泡,焊针鼻,火补火车里外胎,给蚊子结扎,苍蝇美容,蚂蚁拔牙,蛐蟮治腰间盘突出,蠓虫子验公母,长城贴瓷砖,黄河清淤,太平洋里打堰子涸干喽拿鱼,大西洋里下筌,月亮上荡秋千……啥不会吧?”结果惹得大伙哈哈哈一阵笑得岔了气。
他因此又荣膺了一个新外号“安大拉”。不过,碌碡滚子办事认真着呢,与他打交道的人都知道,凡是看准了的事谁都牛不过他,最早在村里时,他甚至做出了一般人都做不来的,独出心裁使懒号惰突然出击的“怪异”行动来。
有一年盛夏,他下湖回来,刚进胡同道,就看见一只老鹰从他家天井里忽嗒着一双大翅膀飞了起来,两爪还抱着一只惊得咯咯叫的芦花鸡,他赶紧拖拉着渔网往院子里跑,但见一地鸡毛,原来老鹰把他家的一只飜蛋的老母鸡抓走了, 要知道那老母鸡屁股庇泽着他一家小日子,平常攒个鸡蛋拿到桥集上去卖了,足够一家人灯油盐火哄小孩们吃的了。就连自己抽旱烟大都也是从那鸡婆腚喽抠出来的。所以,气得他哼哼咬牙直跺脚,恨自己咋就变不成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握乾坤圈飞上天去收拾了那厮。
他攥着个鱼叉爬上墙头,冲着半空比划着,胡乱刺了好几下,仍旧不解恨,邻居一个青年就跟他闹着玩说:“碌碡哥,你苶是发啥脾气?天河里鱼厚,你就眼红了?!”弄得他焦躁发狠,心里刺痒痒的难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走神,竟差点从上头张下来。
事情一晃快过去一旬了,一向要强的他还碗口大个疙瘩似的鼓鼓堵在心上。这天下午,他喝了半瓶子高粱酒后,一拍胸脯振天价响,就扛了一口袋麦子到屠户安秃驴家换了一副猪下货,按照自己捉摸的点子,跑到孝妇河北大岸上,割了几抱青草盖住身子,把猪血往周围一洒,猪下水往胸膛上一摆,躺在地上眯缝着眼装死,单等那刁钻老鹰盘旋下来吃他“死人”肉。
可等了大半晌,没见到老鹰的一翅膀影子。近半天工夫,当他被暑热血腥熏蒸得烦躁难受地咒骂着待要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从河南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竖着飞起了一直老鹰,斜着身子就潇洒地滑翔了过来,油黑的翅膀闪着阳光,遮天蔽日,鹰钩铁嘴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猛然俯冲,似乎能把个活人吓死。
可安碌碡照样躺得“稳稳坦坦”的, 一动不动地守株待兔。不一会儿,那老鹰落到他身上了,踩着他那吓得夹得紧紧的**,叨了几下猪肠子,扯拉得长长烂淋淋的,好歹仰起脖子使劲吞嚼了几下,终于,咽下去了一长条。接着,老鹰又跳上他的胸脯, 正要啄他的一只马王爷独眼时,突然,他大眼毒睁叱咤了句:“操你奶奶的,老子的一这只眼你还想要?!”
跟着双手狠重一合,一把拤住了那刁鹰的脖颈双腿,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猪下水一抖搂落了一地。转身连老鹰带猪下货塞到麻袋里,嘴角子一撇快笑到耳朵梢子上了,往脊梁后头猛一甩,拽了自己一个趔趄,唱着扥腔蛤喇悠上崖回了庄。
一听说一只眼的蛤蟆逮了只天上的鸟王老鹰,合莲花村的人都跑来一瞧究竟,安碌碡这下可来了神光,他是把老鹰倒吊在破箔杖子上,一边攥着脱下的鞋底将老鹰往死里搧,一边像个大老婆尽翻净着陈芝麻烂谷子,哭天抹泪数落情理似的解恨地挖苦道: “俺,俺,俺让你这飞贼知道咋,咋,咋,咋死的哩! 俺,俺,俺就指望那老母鸡过日,日,日子了嗳,你,你。你咋就来俺家里抢俺的?嗨?俺拖老带小的容易吗?嗨?俺就一,一,一目了然了呗,你还想啄瞎喽俺这只宝贝眼唻嗨?让俺抡竹竿戳打,戳打,戳打着探路走道咹?嗨?你好诋心刁毒来,来,来,来你,嗨?俺饶了你就是饶了南,南,南墙上的蝎,蝎,蝎子了噢,嗨。俺‘厉,厉,厉眼鹰’的名号是白,白,白叫的吗?嗨!俺这人,人,人鹰可比你厉害多了啦,嗨!嗨?……”
不等他家老人从另一位宅子里赶来劝,他已经把个 “大鹏鸟”打得呆瞪着眼,断了气。
那个相随抽他谑的邻居又说:“还打?!”
待他激打着眼皮低头去仔细瞅时,那老鹰早就直梗梗了身子好半天了,已经被他屠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