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孝妇水,岸畔芦柳青,更深无啼鸟,嗒嗒机杼声。” “湖滨街十里,绣女伴织机,不知金鸡早,常待玉兔西。殷殷手中线,拳拳身上衣。”作为董永故里,七仙女下嫁帮助他织布赎身的故事久在这里流传,自古以来,锦秋湖区就有“男耕女织”“贫家绩麻纺线,裕户借机而织。”的织造传统。
“昔之妇女,皆手自纺线,以供缝织。”有关史料考证,博兴县蚕丝之用,可溯至夏商,麻葛普及于秦汉,棉纺技术的兴起不在元代黄道婆之后。就近代而言,鲁北手拉梭、宽面织布机的引进应用,均由这里开始。
上世纪二十年代,博兴县织布业已跃居鲁北之首。然而,一九四二年日军驻山东的最高指挥官龟田岛二亲自指挥的“五月大扫荡” 给各根据地的军民包括生产生活之基本的生存造成了巨大困难,当时没有食盐吃硝盐,没有火柴用火石打火,没有豆油点灯摸黑过夜,没有染料用椽壳煮布。特别是衣着铺盖,更是捉襟见肘困难重重,由于蝗虫肆虐干旱魔魇,锦秋湖区粮食严重欠收青黄不接,棉花一时成了稀罕物,村民们偶尔种点也只是用来捻些线,以作缝补之用。
乡间闾里因为兵荒马乱的,历经“扫荡”、包围、封锁,不少纺织好手背井离乡逃荒去了。很多纺花车、纺织机具被毁掉,少数苟存的也往往躺在尘灰暴土、柴禾破烂堆里睡觉。所以,广大群众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裳,挡不住风寒。有的一家人顶搭着一条破棉被,睡在旧烂炕席上,靠稍微烘一下土炕,象征性地取暖,苦熬过寒冬腊月。
为此,北海军分区几支抗日武装力量,联合开展起了“纺织大生产”运动,以“鱼米之乡”的锦秋湖区为重点,“拨明一盏灯,照亮一大片”,期望带动和辐射周边地带。
可是,活动一开始却遇到了织布人手奇缺的问题。就在军分区里干部一筹莫展,火烧火燎的关键时刻,正倾心于平民教育的姥姥把已经发动开展起来的部分扫盲识字教学任务委托给其他老师,自告奋勇挑重担,配合工作队走街串巷一起逐村户进行调查摸底,成立了锦秋湖纺织合作社,负责原料供应和制作技术指导。
姥姥找到了一个做过妾被贩卖过三次的远房亲戚及其邻居,动员其冲破封建思想束缚,提出用自己的劳动,创造家业,支援抗战,很快发展她成了减租减息、剪发放足、做军鞋的积极分子。姥姥表妹在娘家当闺女时,经常跟着老人动手织布,后从外县带着织机逃荒到了锦秋湖上,姥姥就和她俩组织了湖区第一个纺织互助合作社培养青年妇女织布技手。
她们三人兴高采烈地拜老纺织婆为师,热心讨教,吸收周围中年妇女挖掘潜力纺花织布。为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姥姥还集体孵了五十只小鸡,按考试名次奖给学习成绩优异的妇女,实行民主合理分红,做到师徒两利,还办起木匠铺,自己动手制造纺织机具,按成本卖给互助组或个人。同时,在“一溜边河崖”大力发展种棉植靛,解决纺织原料问题,促进了纺织运动生产自救。
然而,村里一些落后的懒汉讥笑什么:“咱村自古以来,就不会织布,没见过一个光屁股的。”她们顶着冷嘲邪讽和匮乏的物质条件从鲁北银行贷款三千元,请木匠为“一溜边河崖”妇女修补好废旧损机子,买回一些新机子,组织了老太太纺线示范队,不到半个月就串联了十几个村的妇女入伙。
三九天里,姥姥冒着刺骨寒风,往返一百三十余里,从娘家梅家湾买回一台残缺不全的手递梭织布机,用高梁杆子比划着扎出织布机缺件的样子,让锦秋湖区有名望的老木匠照做。修好、开启机织布那天,街坊们不邀而至,机房内外站满了人,经她的精心打点,千丝万缕的线变成了平展展的漂亮布匹。
姥姥一心扑在纺织上,对家庭困难只字不提,有时是饿着肚子搞纺织。一天,表妹对村长说:“你光叫玉莲姐干哩?她孩子对我说,家里早就没粮食了,每天光喝清水煮野菜。”消息传开,东家送瓢米,西家送碗豆,弄得姥姥不好意思的。
大伙子热心肠的爱护支持使姥姥这个“异乡人”感觉到了锦秋湖父老乡亲的可亲可敬。
然而,真是好事多磨,正当两台织布机、六辆纺花车一齐飞转时,一合织布机缯子坏了。没处买,不会挽,眼看着上了机的线织不成布。姥姥心急火燎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朝思暮想,终于想出了拆旧缯挽法。一试真灵,三天挽了一付新缯,使织布机咣当咣当地唱起来了。
周围人直夸她人能有办法,她就幽默地冁然微笑着说:“真下实驾子,没啥搭拉气;木工转瓦匠,不过半下晌!”
用手递梭机子织布速度慢,又很累,姥姥想起暑假里回周村老家时,见到过一位本家叔父用手拉梭织布技术织过布,就回了趟娘家把叔父搬了来,让叔父当老师培养湖区的大闺女小媳妇当手拉梭织布机手。后来这位叔父就被姥爷留在了锦秋湖区,发挥特长,让他干起了修枪所的师傅。
学员们编了一首顺口溜齐夸手拉梭(群众称快机子)的好处:“快机子,真不错,手拉自来梭,既轻巧,又灵活,一天能织五丈多。”一时间,孙家大院变成了技工学校兼实习工厂,姥姥他们按浆线、络线、经线、上机、开机、下机六道工序,分组教学指导,学用结合,收到了良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