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虺虺的雷声沉沉地从西南天宇上滚滚传来,梅玉莲抬起头翻身坐起来,迎着朗朗吹拂得更加浓酽腥香的湖风,双手抱膝慈祥地谛听着芦苇荡里此起彼伏的沙沙协奏。
她撂了一把蝶翅样瑟瑟颤动的袅袅青丝,一个寒噤袭来,就像暧暧荒甸里的苹苹野草承受着喜雨的爱抚,精神头旋旋旺盛起来。
梅玉莲对着姥爷内涵灼灼地顿眸一瞥,然后,异常亢爽甚至有些骄奢淫逸奔放狂荡地昂首仰面痴痴望着天边的闪电,心底自下而上滃仰着翻腾着难以抑制的汹涌兴奋、快乐和满足,仿佛久蓄坌尘的寂静和愚氓被烨念和灵犀巍峨点亮关照着。
这种桀骜淦洸浪头从表情、眼神脸上攒射着,所向披靡的罕见潮汛,逐渐陶醉成浥浥的黄金般高贵辉煌却不动声息的熹微一笑,靡靡猗猗,绕梁三日,欲罢难休。
对于天边正在进行着的峥嵘气象,一般男人都畏之如虎,唯恐躲闪不及,就更不用说花草女人了,而她却表现出了令人惊蓦诧诘的认同、憧憬、喜悦、激动和陶醉。
姥爷反复打量着她,梁九从未像现在一样对她感觉如此陌生奇赜,迅而开始怀疑她究竟是怎样一类人,从哪里来的,难道那雷爆轰鸣、闪电剧烈煽炽所贡守、挡驾背后的三清玉台就是她遥相瓜葛的故乡?那副看似嬿婉纤弱的外壳下究竟隐藏着怎样迥殊惊卓的庐山真面目,莫非此岸半人半仙的躯体下活跃着的是一个陌生玄秘世界的精魂?
姥爷提着刀枪带着姥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腾龙寨他那帮看家的小弟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大出客坐席刚回来,顿时都众星捧月般莫名其妙地呼呼围了上来。
“干嘛啊?我像有事的吗?那些瞎包,教俺都收拾干净了!”姥爷一看这么多人关切地围了上来,立刻解释道。众人这才同时都松了口气,纷纷再次敬佩起姥爷那么厉害的功夫,又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可能吃苦受伤?在他们心中,他们的梁司令永远是无所不能的,至少没吃过亏。
既然姥爷没事,大家温暖提携的目光又一块转向了姥姥。
“大姐,你也没事吧?”逯大牙关切地问道。
其他人也都用惜香怜玉的目光看着她,姥姥一下子到了这么多人的嘘寒问暖关心爱护,心头猛地一热,由衷一笑,点头说道:“我没事!”
“哎呀!你知道吗,可让我们担心死了,司令!”狗獾凑上来急急叫道,“?又不让我去,差点在家里憋死我了!”?
“九哥,你服侍妥帖了他们总共多少人啊,都把他们砍死了吗?”刺泥鳅更不解恨地问道。
姥爷满意地一笑说道:“区区蚊蝇,大概有六七个吧,用得着那么麻烦?老子懒得蘸糊满手腥气味,都打包消了沤了,省得再到处乱叮!”
见大伙还不明白,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五指一并收做出拢捏的架势,又猛地一打开道:“轰隆!”
还是刺泥鳅激灵说:“明白了,一锅端,炸到湖底喂王八去了。免得后患无穷。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
“司令忙得有些累了,他得进去洗把脸喝口水歇歇。梅姑娘刚刚脱险,刺泥鳅你去找戴教导员来安顿安顿,陪着她去休息。对了,你们几个帮着伙房里周大哥准备晚饭,多熬些小米热黏粥暖暖身子!”
到底安碌碡年龄大点,细心认真,很懂得体贴担待人,他在腾龙寨门口等了好久,见姥爷平安撑舟上了码头,就查了一会儿岗哨,然后,紧了紧腿脚赶了上来,看到大家一脸好奇的样子就放任了一会儿,可他内心实在惦记着不能让姥爷再累下去了,这么一说众弟兄们才忽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光顾了问道,竟然忘了司令有多疲劳了,不觉一个个抹愣着后脑勺憨厚地傻傻咧嘴笑了。
姥姥虽然被捆绑蜷曲难受了很长时间,但是除了开始的时候那不沉的一闷棍,并没有受到什么其他伤害,姥爷孤身一人,追到到半路芦苇荡菴蔼的孝妇河上去救她,对于从“出嫁”以来就缺乏真正关爱冷冰流血的她来说,深刻体会到了巨大的救赎与感动。
啊!真挚的爱情,阳光雨露,神力无穷,历经坎坷磨难的姥姥,这位冰清玉洁的凤凰山之女烟消云散之后,终于,找到了她心心相印、志同道合的挚友和归宿,在未来艰苦卓绝的对敌斗争中,她尽力辅佐姥爷,担当起了抗日救国宣传教育和手工纺织品生产,为湖区民众扫盲拥军以及供应队伍衣做出了实实在在有口皆碑的奉献,更由此一步步实现着理想,提升着自己人生的价值。
当然,姥姥很明白,今天若不是姥爷横刀立马的拯救,后果真实是不堪设想想啊,其实他就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来兑换自己的生命和幸福啊!虽然谈不上枪林弹雨,但也说得上是刀光血影虎口逃生了,梁司令那奋不顾身半路杀出的英雄身影,那嫉恶如仇拉着自己逃离水深火热的情形,直到若干年后还历历在目,在心头闪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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