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率领的锦秋独立自由抗日大队战士从渔台子西北方向里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前来偷袭的日寇的如意算盘,原先策划的以此为跳板攻击八路军伤员诊所的计划落了空,不过,芦荡诊所的外围八路军和县大队的联合警戒阵地过早地暴露了目标,成了鬼子呼之欲出的攻打对象,因而,遭受了人员伤亡,使本来暗里打明处的优势糟糕地变作了火力悬殊的狙击战。
但即便如此,姥爷手下的子弟兵们凭着多年湖野摸爬滚打历练的真功夫以及对湖野特点的了如指掌,很快扭转了被动局面,将仓促应战变成了主动进攻的穿插反制。
又有四、五匹蛮横的蒙古战马一阵风似的蹿过来增援,倒悠着沾满黄泥的前蹄,颠簸着又宽又厚的油亮胸脯在狭小的渔台子上首尾相挤得掉转着身子。
鬼子骑兵有的瞪圆珠子,有的眯缝着眼,刺蹙着方块胡子,紧绷着鲶鱼梢子状的嘴,抬手拍打着马腚,高举着一把把寒光闪闪的东洋长刀,声嘶力竭地吆喝着谁也听不明白的日寇畜语,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但这样拥挤混乱极大地影响了其威力的发挥,更很快带来了患祸,其中一匹骒马也许是后腚上挨了一枪,脱了缰绳紧跑了十几米,又忽地往左打圈拐去,来到了滩窝螺子里,重心向前一个趔趄差点人仰马翻,却蹚倒了正在一心一意射击的迫击炮,就在炮手两手托着一枚大绿鲶鱼杠子似的小炮弹顺着炮口放下的一刹那,乱跑胡窜的大洋马就不失时机、大有作为地一前腿绊倒了炮筒子。
只听“嗖”一声,还没等他转过身捂上耳朵,炮弹贴着地皮斜刺向上激光一样斩倒了炮口前的玉米、芦苇打在拿着望远镜猫腰向湖里张望的鬼子指挥官、传令兵和俩警卫堆里。
“轰隆隆”一声,血肉横抛,蚂蝗皮衣裤飞扬起,炸出了的边沿黑糊的大坑旁,布满了骨茬子冷白挂拉着拖泥带水的筋肉和胸腔破裂血水汩汩流淌的稀烂缭乱花哨五脏。
日本鬼子马队在台子上暴露的玉米地和西瓜田里横冲直撞一阵,被四下里飞来的枪弹打怕了,抛下十几具尸体往后撤退,等他们进入一片稍微宽阔的旱苇丛中,才恍然发现打错了如意算盘,站在那里必然的枪打出头鸟,简直就是移动活鹄的。
蒲苏的芦苇像波涛汹涌的潮水滚滚而来,踩倒了眼前的,又扑上接续的,柔韧汹涌的芦苇成了天然的绊马索,仿佛奋起反抗的斗士前赴后继的冲锋使敌人寸步难行。
鬼子兵就像王八进了mí_hún阵,焦躁迷枉,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晕头转向,加上正值酷暑,天气燠热难当,汗流如注的鬼子腌得两只眼睛睁不开,狠抹一把,接着又漫下来,铃铛刺、鬼棘蓁扎得满身,焦头烂额,喧喘嘘嘘,气急败坏地抡着战刀盲目地左砍右着。
手握长筒子鸟枪的队员们竞相开火,一道道扫帚烈焰咆哮着,无情地扫荡着不可一世的日寇。鬼子兵或灰头血脸,黄军装被打成了乌蒙蒙的蜂窝,有的身若黑红箩底,像害了癞疮疤,向外烂着流血水,也有的伏地躲藏,只恨爹娘没给生出土獾和地貔子的钻地打洞能耐。
而抗日义勇战士如鱼得水般灵活蛙跃着躲避开芦苇的阻拦,半蹲下身子利用身边芦苇的掩护,察看前方目标,像狙击手似地实施精确射击,一枪消灭一个小鬼子,几乎弹无虚发。
安碌碡那只火炭一样的独眼射出的目光简直就是高速旋转的刀子,仿佛不是光线,而是一种炽烈白热化着的气体,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黑白两花马上的日本鬼子身体像挨了冰水浇头般的,被他紧握的破旧老套筒射中心窝后打了个蹦激灵,好像是嫌自己个子矮似的来了个旱地拔葱猛然地往上蹿了一大下子。
随即歪斜地便往后仰去,两只粗短的胳膊诈尸般地先是一挓挲,继而向外胡乱扑棱着抓悠着,魔舞了片刻,又向前晃荡两颤,极不情愿地后腚飘起,胸前好一股血水忽刺刺地从焦糊发黑的黄军装上溅出来,涂满了马鬃,随着倔强的马头摇摆着昂了几昂,就像捆松了身子的粮食口袋被颠簸得倒挂在了一侧,拖拉成了扫地的扫帚。
坐下那匹受惊的大马再次轰然腾跃时,日本兵伴着土黄马前蹄蹚起的绊锁一样的倒伏芦苇,已经仰面朝天摔下了马腚。
一个骑在梨花马上斜背马枪的日本鬼子身子醉汉似的前扑着头耷拉到一旁,两只胳膊担在马脖子两侧,刀鞘悠悠荡荡,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掉了帽子的光秃头上花白的血水**涂了一马耳朵前额,沿着他的脖子流抹到了芦苇上。
几匹失主的马咴咴嘶鸣着回转身呼隆隆扫荡着站立的苇蒲,拖泥带水地四下里狂奔着。整个芦苇荡里洋溢着刺鼻的血腥味、硝香的火药味、清芬的水腥味、婉约的草药味、馥郁的花草味和浓烈的玉米棵子味等混合搅杂的气息,被不期而至的摇摆风吹得四处飘散……
紫红花穗的芦苇像灵动的指挥旗,婉约熙攘的翡翠叶子演奏着美妙的伴奏乐,一群天然、野性、率真的小鸟们,追芦笛披薰风沐阳光,追逐跳跃盘旋,上下翻飞,蹁跹起舞,快乐得不知疲倦,天真得无忧无虑高兴得健康癫唱,不分不论年龄、身份全都平等和睦、不离不弃,飞扬美丽的羽毛,双翅拍击湖野的苍茫,歌声穿破雾烟的迷蒙,浪漫的情调天籁的豪奢让怎不人心翛然醉神往!
然而,硝烟弥漫的战火却使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