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凉爽舒心,天空湛蓝,几近透明,麻雀三五成群立于苍翠的树枝之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萧府门口,耶律斜轸掀开马车的垂帘扶着萧思温下来,韩匡嗣和韩德让正想跟着下来拜别,萧思温摆摆手,“你们也一夜未眠,就让斜轸送你们回去歇息吧。”
韩匡嗣连连颔首致谢。韩德让也施了一礼,目光似是能穿过萧府大门看见什么似的。
萧思温嘱咐耶律斜轸,“定要将韩大人父子安全送回府中。”点点头便进了萧府。
萧府的大门开了又合上,切断了韩德让的思绪。
韩匡嗣恶声道,“还看不够吗?”瞪了韩德让一眼,便转身进了马车,重重甩下垂帘。
韩德让看着耶律斜轸,摇摇头,苦笑。
耶律斜轸回之一笑,颇为理解,随后摆了摆手,让他坐回马车上去。
耶律斜轸驾着马车调转方向去往韩府。
马车又恢复了沉默,父子二人各有所思。
“你不该这么武断答应萧思温的,”韩匡嗣强压着心中的震怒,“我们韩家在这大辽能自保已是万幸,怎可贪图攀附权贵?谁能知道晋王爷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唯恐驾车的耶律斜轸听到只言片语。
韩匡嗣此人怯懦怕事,只求能够守住他韩家在这蛮荒之地来之不易的产业,不敢再做攀龙附凤之想。
他以为儿子韩德让是为着萧家这个响当当的皇亲国戚的名号,故才应允了萧思温这个求娶的请求。
韩匡嗣怎知韩德让真正所想?他不知道韩德让不屑于荣华权贵,不知道韩德让的仁人大义,更不知道韩德让多年来对萧绰的这份青梅竹马的情意。
韩德让淡淡道,“我是真心愿娶燕燕,不作他想。爹,我不会牵累韩家的,燕燕更不会。”
他深知自己的父亲忠厚,安守本分不愿再多生事端,就连投靠耶律贤也是权衡再三而作出的决定。
这说中了韩匡嗣真正担忧的事,他最怕的是有朝一日萧家垮台,韩家受累。
韩匡嗣冷哼一声,“哼,韩家与萧家一向交好,我怎么会怕这个!”他如此说也是为了保全在儿子面前的颜面。
韩德让默然,不再接韩匡嗣的话。
萧府。
萧思温一踏进庭院,便看见萧绰和阿语在侍弄芍药花,听见她婉转清丽的声音,她在哼唱一支草原牧歌,歌声悠扬动人。
这歌声牵引着萧思温的思绪,让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他在草原上初次见到萧夫人。
当年萧夫人还是个小姑娘,她牵着马儿漫步在草原上,那动听的牧歌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也是这样纤尘不染的天空,偶有大雁扑翅飞过,他在草原的毡房前席地而坐,瞧着声向自己走来。
萧思温微笑长叹,在岁月里,永远有人苍老,永远有人年少。
他看着萧绰欢快的身影,轻声唤道,“燕燕,起得这么早?”
萧绰回头,将手中的物什递给阿语,欢喜的跑来,洒落一串悦耳的笑声。
她拉着萧思温的胳膊,“不早了,我想着我的花儿都醒了我还没起,它们就要笑话我懒了!”她调皮的眨眨眼。
她哪里是起得早,分明是一宿都兴奋地没睡着。
萧绰心中一想到七日后能再见到耶律贤,不禁喜形于色。
“你这丫头。”萧思温轻拍着萧绰的手,被萧绰逗笑了。
“父亲昨日参加赵王爷的大婚,一夜都没能好好休息吧?快去歇着吧。”萧绰只说是赵王爷,却没有提到萧双双,她心知她和她的二姐姐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想到心就会刺痛,不如不想。
萧思温自然是注意到萧绰的言辞,他略微沉吟,点点头,他思忖再三,还是没有把与韩德让的谈话告诉她,便回卧房了。
萧绰抬头看着天空,这样的干净,这样的美好,若生活也能如此该多好。
她抿唇,低头转身瞬间,不经意瞥到了与自己相对而建的萧双双的卧房,人走茶凉空荡荡。
这样也好。
她走向阿语,复拿起水壶,乐得给芍药浇着水。
阿语看了一眼萧双双的房间,好奇地问道,“小姐,老爷昨日在赵王府呆了一夜啊?难道二小姐如此舍不得老爷吗…不像是啊…”
阿语知道萧双双和萧家已经闹翻了,所以才如此问道。
萧绰没有理会阿语,反而继续欢快地哼着牧歌,忙活个不停。
“三小姐,您就不怕二小姐当了赵王妃后,会报复您吗?您一点儿也不担心吗?”阿语跟着萧绰许多年,所以大着胆子直说了。
萧绰一怔,歌也不哼了,水也不浇了,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望着阿语,“阿语,她是我的亲姐姐,她只会对我好。”
阿语正想辩解,萧绰又道,“阿语,无论她身在何处,她永远是萧家人,是萧家的主子,也是你的主子,你要记得。”她凌厉的目光投向阿语。
萧绰本不想口出恶言,拿主仆的身份来压她,尤其是对跟着自己多年的阿语,但她心中把萧双双看的比什么都重,即使阿语说的是对的,她也不愿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阿语缩了缩脖子,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阿语垂下的眼睫之下,泪水盈盈,却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又是主仆的身份!难道她永远只能屈居萧绰之下,做一个卑贱的女婢吗!
萧绰看着微微颤抖的阿语,叹了口气,“你回去歇着吧,现在不用你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