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入夜。十八盘狭道之中昏黑一片。上万的赵国将士拉着长长的队伍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之中。标准配置的战车和厚重的铠甲早已扔在了武安,将士们手上拿的、肩上背的只有临战的兵器,除此以外再无他物。数个时辰的雨中奔波以后,即便再结识的蓑衣也已经分崩离析,每一个人的戎服都已经彻底浸透,和着湿乎乎的污泥紧紧地粘在了身上。
大雨之中是无法点起火炬的,这便更是增加了跋涉的困难,但将士们终究还只是不住的往前走,率领着他们的赵禹却要带着许裕等人不住的来回照应,所行的路却是更多。再加上不住的嘶喊命令,默默疾行之中的将士们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年介五旬,已经多有华发却依然亢奋无比的老头儿能不能撑到目的地了。
夜已入寅,前方的路虽然越发坎坷难行。却又越来越开阔,许裕虽然被雨水浇到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却依然一边艰难地向前走一边努力的睁大眼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当在昏黑之中隐隐观察到南侧那片连绵山峦的轮廓以后,他忍不住一阵雀跃,停下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回头高声叫道:
“大司马!大司马!咱们到了!”
“到哪里啦?”
后边不远处传来了赵禹浑厚的声音,声至人随,不片刻过后赵禹已经踉踉跄跄的踩着满地齐踝的烂泥奔到了许裕身边,扶着许裕的肩膀喘着粗气问道。
“哪里?南山么?”
许裕依然是一阵兴奋,一边不住的抹着脸一边抬臂向西南方向的山影指去,高声叫道:
“大司马,快看那里,只要占住那片山,咱们便能居高临下俯冲前头这片平坡!”
“不行,这里是……”
一阵忽然增大的雨水瞬间灌进了赵禹大张开的嘴里,登时噎住了他的话,他急忙呸了几口,急忙抬手向西边指着高声续道。
“这里是东边山口,咱们若是在这里设伏只能拦截秦军的前锋,要是让他们退了回去还得麻烦。继续往前走,往前走,占住前头那片山截他后路!”
赵禹的话音方落。便见一个前行探报的兵士急匆匆的奔了回来,喘着粗气高声禀道:
“报将军——前头发现了一队人马。应当是秦军。”
“噢?秦军!”
赵禹诧异的与许裕对视了一眼,急忙问道,
“还有多远,什么情形?”
探报兵士连忙道:“车甲皆抛,轻军急进,虽然看不大清楚,却必不下于万余人马,前锋距此已不足十五里。”
“十五里?哈哈哈哈……”
赵禹突然一阵畅然大笑,拍着许裕的肩膀道,
“他们虽说慢了几步,却与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司马错果然名不虚传,教出的孙儿是个样子,比前几年老子在边关上见过的那些见弱就抢,见强就跑,见不得风见不得雨的软蛋胡人强的没边了!许裕,相邦说的不错,这股秦军绝非弱旅,咱们怕是啃上硬仗了!”
许裕依然在连连抹脸,将水珠溅得到处都是,高声问道:“大司马说,怎么干?堵还是围?”
“不。”
赵禹舒畅的笑了一阵,摇着头道,
“秦军丢下辎重卷甲急进,定是与我们想的一样,要趁大雨速速占据要隘先稳下阵再设寨防我。此次前来的必然是除却几千辎重的全数兵力。咱们虽是先至,但硬抗胜负依然在五五之间,更增变数。司马尚不是比我们晚了几步吗,我们还是按原计到前边山上断他的尾。不过他们已经逼近,咱们再行平坡必然难以遂愿。
许裕听令!即刻命令全军上山向西走,屏声静气避开秦军的前锋绕到他们后头去按原计行事。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无法继续西行,咱们便居高定阵向下硬冲,什么也不顾了,打他娘的!”
“诺!传令!传令……”
许裕高声应诺,立刻深一脚浅一脚的奔向了身边依然向西疾进的队伍。于是过了没多久,众军纷纷改变了前行的方向。一窝蜂般地扑向了南边山峦的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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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的亥时。涉邑的大雨也依然在下着,营帐之中赵奢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脸se也越来越黑,当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时,猛然停住身转向了账门,胸膛剧烈起伏着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即刻高声叫道:
“来人!”
“将军吩咐!”
帘门掀处,一名披着蓑衣的卫兵出现在门口。赵奢咬着牙盯着他看了片刻,呼呼的喘了几口气,高声命令道:
“即刻传诸军将过来面见。不得有误!”
“诺!”
卫兵得令高高的应诺一声转身便要走,却不曾想赵奢忽然向他一抬手,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不。让他们在帐外听命,本将要迎雨宣令!”
“诺!”
卫兵应诺而去。不大时工夫主营的众将便全数聚到了赵奢的营帐之外,然而此时赵奢并没有出来,直到将近三刻钟以后,别处营辕的将领也赶了过来,所有人肃然而立,在大雨中都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以后,账帘才呼的一声被掀了看来,铠甲齐身的赵奢昂然而出,一句话也不说的迎着雨站在了众将面前。
大雨依然在下,那十余名千百回浴血迎功的大赵壮夫默然相对。任凭瓢泼的雨水浇洗着身躯依然昂然而立。成串的水柱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