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偷安又如何?以魏国四境无险之势,引兵自祸难免亡国之危,难道为了你赵国,魏国便连基业也不要了?我只问蔺先生,若是赵国是魏国,面对如此窘境又该如何抉择!”
“亡国之危?”
蔺相如冷哼一声,长跪而起怒道,
“芒上卿此言莫非自以为不是危言耸听?蔺某此来并非奉平原君之命,只以几句私人之言相劝。芒上卿如何当上的相邦佐贰,芒上卿自己清楚,平原君清楚,蔺某心中也清楚。如今孟尝君生死未明,若是秦齐连横得势,魏国没有些‘表示’必然难过这个坎儿,以芒上卿与孟尝君、平原君昔日密室之谋,魏王若是知道了,会如何做还需蔺某明言么!”
这些话正正地打在了芒卯的软肋上,芒卯顿时气泄,但颜面上却又不好就这样下来,双眼一眯,瞬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蔺先生这是在威胁芒卯不成!”
蔺相如依然是丝毫不让,铿然道:“相如不敢。如今相如孤身赴魏,生死皆在芒上卿之手,芒上卿若是想要,敬请自取!”
随着蔺相如话音落下,身后的叔段已然圆瞪双眼“唰”的一声抽出了佩剑,剑尖虽然没有指向芒卯,但鱼死网破之意已经显明。
你他娘的又来!还有完没完……芒卯眼巴巴的盯着剑尖上闪着的寒光,顿时哭笑不得,颓然的坐下身后连连摆着双手叹气道:“蔺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蔺先生的意思下官何尝不清楚,只是蔺先生也得想想下官的苦衷才是啊。如今魏王猜忌,下官若是不知道点进退岂不是自寻死路?此事咱们还需细议,万万急躁不得。”
别人下了台阶你还能不跟着下?蔺相如见芒卯服了软,抬手微微向叔段摆了一摆,接着又向芒卯拱手笑道:“相如一时失言,还请芒上卿恕罪。”
“唉,罢了,罢了。”
芒卯歪着头连连摆起了手,吃了苦药似地皱了半天眉,这才静下了气来,
“蔺先生既然把话挑得这样明白,芒卯也就不掖着藏着了,以下官的身份若是去劝说,只怕魏王难以听进去,反倒适得其反。而魏王也必然不肯就这样见蔺先生。范相邦虽说已不像先前那般受魏王倚重,但终究是股肱心腹,比下官去说要好得多。不过范相邦刚刚接印,有些事终究也是为难,下官只怕没这个面子劝动他。蔺先生好歹与范相邦共过生死,而且又是替赵国、替平原君来说,说不准还能有些效用。下官只能想法子替你引荐引荐,至于其他的……呵呵。”
“呵呵”两字已是含义万千,蔺相如清楚芒卯浮沉官场靠的就是明哲保身,要想让他去犯龙颜只怕是千难万难,能有这个表示已经很难得了。现在自己私自行动,平原君那里短期内根本不可能联系上,下一步恐怕又是个难啃的骨头,也只有靠自己了。
蔺相如舒了口气,鞠礼道:“此事急迫,还需芒上卿加紧周全,相如先行谢过了。”
……………
许行年纪大是大了点,不过酒量也不小,“利器”两个字勾起了他的酒虫,于是一番把酒言欢,细细询问后,赵胜他们也只能到下半夜再借宿白府了。
睡得晚自然起得也不早。赵胜慌着去上朝见赵王,天大亮时起身见许行还在高卧,便不再打搅他了,只是吩咐乔端留下来代为致歉,并婉拒了陈家兄弟相送的心意,让他们好生照料许行后,干脆连白家的管事都没招呼,就带着贴身护卫的苏齐等人匆匆离开了许行的院子。
大宅院就算再复杂,只要自己别掉了向就不愁出不了正南方向的正门。赵胜几个人一路循南而行,片刻的工夫便看到前方一片略为宽敞的空地上栽种了十数棵垂柳,其下见缝插针的挖出了一片小小的池塘,池塘边上的草丛里恰到好处地砌了几块异形多孔的湖石,花红柳绿间俨然就是一片小小的花园。此时正值春末,翠鸟鸣于枝头,空气里充满了沁人心脾的甜香。
就在池边湖石突兀处,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窈窕少女在一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陪伴之下,斜背对着赵胜所在的方向并腿斜坐在胡石上,白皙修长的如笋芊指把玩着一支颀长的草茎。她穿着一袭淡粉色的夹衫绸裙,腰间以一条顺色的丝绦相系,衣衫服贴在娇躯上自显婀娜,一头乌亮的长发自然的披在肩上,更衬得粉面粉颈莹润如玉。这景这人浑然一体,宛然便是天成……
“公子~~”
就在赵胜不自觉地略略缓下脚步的时候,少女也察觉到了动静,明眸向这边一扫,立时站起了身,皓齿微启间,清脆而又柔嫩的嗓音里已然充满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