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所信的将领,除了族叔方七佛外,便是族侄方杰、儿子方豪,另有一异姓人士童大古,据说此人原先是酒肉和尚,力大无穷,平常在做法事时负责打樵敲鼓,民间俗称‘童打鼓’,后来还俗,易名‘童大古’。此人与陈箍桶走得比较近,惯常陈箍桶做法事,都是呼喊童打鼓负责打樵敲鼓,陈箍桶得方腊重用后,常用童打鼓负责军鼓——也就是冲锋陷阵。”
稍停,在隆隆炮声的间隔中,林冲一指对面,继续说:“这次来的应该是陈箍桶与童打鼓——据说郭师中战败,就是被陈箍桶做法打败的,如今看来,所谓‘做法’大约就是现在这一手,当时团结兵骤遇变故,诸军大崩,争先恐后逃命,丢下郭师中及其随从……”
时穿突然插话:“淮西反了排军王庆,源于克扣军饷,而两浙路团结兵战时丢下郭师中逃命——这位东南名将,平时大约不少克扣军饷吧?”
事关已故将领剩余,辛兴宗赶忙岔话:“这股方腊匪徒竟然如此硬气,海州炮火惊天动地,直让山川易色——他们还在前进。”
“快了”,时穿瞥了一眼对面的方腊军,回答:“自方腊成军以来,所向无敌,故而军队有一股骄气,加上他们对陈箍桶的法术深具信心,都在等待我军崩溃,所以他们还在坚持,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辛兴宗低声说:“刚才我在后面,官家已经传来圣旨:凡擒获方十三者,白身可授防御使,授五品官荣衔(享受五品官待遇),赏银绢各一万两匹,钱一万贯,金五百两。凡擒获次等罪犯,赏格减一半。以下各等依此类推。官家还恩准将士赏功,按所斩首级累计之数……主薄大人,可要我当众宣布官家圣旨。”
时穿摇摇头:“算了吧,我海州团练记功,与禁军厢军全不同,这赏格回头私下里说。”
北宋覆灭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道《赏功令》,方腊覆灭前,士兵们已杀红了眼,大量地杀良冒功,反正提着个血脑袋领赏,上司能分清楚是起义军的还是百姓的吗——事后,根据宋代官方赏功记录,朝廷颁发了五十万首级的赏金。也就是说:五十万人被官军砍了头。
方腊覆灭后,整个方腊叛乱期间,共导致东南人口减少三百万至五百万,应该说,其中三分之一是朝廷官兵杀的。加上此后朝廷恢复苏杭支应局、供奉局,朱勔重新复出,更让百姓鄙夷。使得金人入侵后,整个东南没有一个人勤王。而宋高宗赵构逃入江南,得到的是白眼与冷淡——国不知有民,民何知有国?国家拿老百姓当个屁,老百姓不帮助金人打那些做官的已经是厚道了。
再然后,南宋北伐,当地老百信拒绝为官家的“恢复江山”埋单,他们拒绝加赋,使得南宋此后只能选择苟安……
这个时候,对面的方腊军仍在前进——战争果然是最好的大学,因为方腊军军纪不严,反而让他们的士兵可以自由发挥了。无数士兵在炮火下,已经学会卧倒在地匍匐前进,这些人满地爬着,还不忘记用头上、胸前的镜子照耀海州团练,这使得从海州团练的阵地望出去,满眼是耀目的白光。
“火炮怎么样?”时穿大声问。
“炮管发烫,顶多再射击三轮”,凌飞大声回答。
“加强火力——以炮组为单位,每一炮组六门炮齐射。”
“遵令——以炮组为单位,炮组六门炮一起发射。”凌飞大声重复着命令。
“命令火枪手进入阵地,命令民夫撤退。”时穿下大了一连串命令。旁边的辛兴宗禁不住感慨:“作为一支乌合之众,对面的方腊军够坚韧的了。作为一名书生……主薄大人,这真是你第一次上战场?……哦,我怕忘了,宋江那伙人就是被你堵在码头上,最后被迫投降的。”
炮击声轰鸣起来,六门大炮一起发射,响声已经不能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了,那巨响响过之后,所有的人耳朵都暂时失聪,天地间只剩下一阵阵鸣响的余音,辛兴宗再说什么,时穿根本没听到,听到了也不在意,他只往着对面方腊的队伍。
二十四门大炮,虽然响声吓人,但对于数万军队来说,还是过于孤单,尤其是这时代火炮还没有开花弹技术,大铁疙瘩打过去,只要不是正对炮口,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而且一枚炮弹只造成数十人伤亡,这对于数万大军来说,仿佛是一朵小浪花。故此,虽然海州兵炮火猛烈,但方腊军依旧在前进。
两轮射击过后,凌飞大声呼喊:“停止射击,准备装填霰弹。”
大地沉寂下来,众人耳中嗡嗡的余音好久才消失,对面的方腊军抬起头来,奇怪的四处张望,过了片刻,他们大声呐喊起来,许多人直起身子开始向海州团练的阵线奔跑。
“长枪兵,准备霹雳弹——”林冲大步冲向第一线,抽出腰中军刀高高举起,大喊下令:“预备……”
听到霹雳弹这个名词,辛兴宗急忙插话:“大人,我军中也有些霹雳弹、霹雳火球,你家军势过于薄弱,调我的兵上来吧,我军中尚有一万弓弩手?”
抢功劳也不能这样——看来过去自己的忍让让辛兴宗忘乎所以。
时穿根本不予理睬,辛兴宗急的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