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蒙都头立刻跳得八丈远:“你这小子,刘圣人的事情,能这样瞎说吗?真是傻了……娘也,天色也晚了,豆腐西施家也不远了,本县尉还有事,不妨碍你敲豆腐西施门了,告辞也。”
顿时,一路烟尘滚滚向远处。
时穿愣了一下,嘟囔着推起板车:“没义气啊,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说打个灯笼送我到门口……”
推着一板车合计一万八千枚铜板,时穿在巷子里踯躅前行。等他赶回院落里,所有的女孩都没睡,等待着对她们命运的宣判。
时穿叹着气,将官府的决定告诉所有女孩子,而后宣布:“看来,不管怎样,虽然你们被官府救下来,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从今往后,让人伺候让人宠爱的生活不存在了,你们必须学会一项谋生手段,并自己挣出一笔嫁妆来,才能让后半生有个依靠。”
时穿说着,指了指板车上的铜钱,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米票:“这些钱是我们三个月的费用,依靠这笔钱,别指望大鱼大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出点挣钱的办法。”
黄娥熟练的接过时穿手中的米票:“官府给的铜钱倒是足陌,但米票不能全额兑付。这种米票,是官府收取的实物赋税,存在米店里用于支付徭役费用,米店会加上一点折扣作为‘耗米’,这也是惯例,因为当初米店收米的时候,也许米是湿的,存放之后米要脱水。
惯例是耗米加征到总额的一成至四成,我父亲即将上任,那么——这些米票能领取票面的八折,已经不错了。”
吸了口气,黄娥又继续补充:“不过,不管怎样的情面,从官仓官店领出的米,基本上是卖不出去的陈米……我们女人食量小,如果把饭都做成哥哥在庙里煮的那个菜粥模样,我们一天也吃不下一升米,多余的米票,可以按照时价卖给米店。”
“十文钱一天,咱院里有水井,省去买水的费用,但石炭、青菜、盐、肉,开支也不少,加上倒夜香的费用、唤醒头陀的费用,打更钱、巡捕钱,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即使米票能卖出去,也添不了多少闲钱。各位又都在长身体阶段,节流就不要想了,我们开源吧,多想些挣钱的路子是正经。”
众女子当中,一名叫墨芍的女子站了起来,盈盈的说:“奴家会刺绣,或许能绣点东西卖点钱,但需要先买丝绸与针线。”
墨芍开了这个头,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自己的谋生技巧,当然,都是些女孩子必会的技艺。时穿听得头昏脑胀:“这样吧,我们先组织起来,一共十九个人,环娘太小,不算数,剩下十八个人,六人一组,分成三班……”
环娘立刻站起身来,奶声奶气的回答:“环娘会烧火,会放牛,不吃闲饭。”
黄娥也赶着说:“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不分组。”
时穿被吵得头大:“我已经决定了,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除娥娘外,还有六个人记得家乡的父母,这六个人单另成一组;其余的人自愿结合。
三组人手轮流值日,值日的班组负责洗衣做饭,打扫院落为生。不值日的那两组,则集结起来,做针线活糊口。
官府给的这笔钱,我们就当做共同基金,我再给大家添上三十贯。这部分钱除了用来吃饭外,省出来的钱,我们做点小活,替自己挣嫁妆。
既然是替自己挣嫁妆,原则上,挣来的钱除了共同基金的提取比例外,剩下的,谁干的归谁,多劳多得。”
夜色下,这群被命运耍弄的女孩,在时穿的提议下振奋起来,她们三三两两沟通完毕,迅速编成了三个组,时穿随即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住进门房,大家有什么事找我……”
时穿扫了一眼众人:“环娘太小,跟我住一起吧——大家有什么事找我,可以先找环娘通报。”
环娘立刻站起来,挺着小胸膛回答:“环娘一定替哥哥看好门,不吃闲饭。”
黄娥跳了起来,神色哀怨:“哥哥不要我了?”
时穿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安慰说:“县衙传来消息,说你父亲将是下一任海州知县。这一大堆男女住在一起,总要避个嫌疑,环娘还小,由她来通报,正合适……再说我们现在住在一个院子,日日都能见得到,你还担心什么?”
时穿带来的消息立刻引开了黄娥的注意力,她嘟起嘴,小心翼翼的回答:“父亲既然担任海州知县,又要交接江都县的事情……恐怕先到的是继母吧。”
黄娥说到这里沉默下来,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像个淑女一样文静。
父母对黄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光是听到名字已经让黄娥换了副模样……时穿深深的望了黄娥一眼,但他没有多嘴,继续挑选着人手担任三个组的组长,又给每组安排了财务人员,而后让各组组长领着组员安歇。忙完这一切后,夜已深了,时穿便牵着环娘的手去了今晚歇宿的房间。
这间门房很简陋,它原是守门人居住的屋子。历来守门人的主要责任是看门,所以屋里没有床,只有几个长条凳。凳上堆着豆腐西施送来的被褥。
进屋之后看到这景象,时穿苦笑一下:“环娘,今晚我们睡凳子好不好?”
哥,凳子太窄,你抱着我吧,我睡你怀里。”
“哥也从来没睡过凳子呀”,时穿苦笑一下:“我们还是找个空房间,找张床吧。半夜三更的,摸进去睡了,也惊动不了其他人。等天亮我们在悄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