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声虽然已经报告“酉时正”了。时穿再回头仰望一下钟楼,等发觉钟楼上巨大的日晷,时穿恍然大悟:明白了,古人计算时间使用日晷的阴影位置来衡量,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每天都不一样,但在日晷上,太阳每天在相同的阴影刻度落山。
时穿隐约记起:以太阳阴影位置为衡量的日晷时间,如果严格用北京时间来度量,那么每天每个时辰的长短都是不一样的——而正是这一发现,让人们确认:地球的轨道是椭圆的。
所谓“春日苦短”,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在春天里,每个时辰都比夏天短啊。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时穿依旧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绕过钟楼,来到位于东大街街首的州衙——是州衙,不是县衙。
州衙左右的店铺已经挂出了灯笼,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的行商,已经围在州衙门口等着,就等州衙关闭大门,他们好堵住门口摆摊做生意。时穿艰难地穿过小车挑担,在州衙门前稍作停留,先望了望那一人多高的鸣冤鼓,啊,时穿真想摸摸鼓面……当然,有机会锤两下,那就更自在了。
可是旁边的蒙都头不许,时穿每看到一个新玩意,蒙都头总是闪身上前,又拦又劝的,令时穿很不爽。
州衙大堂侧厅,这原本是用来招待……好吧,其实这里是用来收取贿赂、密谈贿金的地方,如今坐满了海州高官、知州大人、州通判、州刑狱、州都头、知县……
知州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命令:“去催催,都进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走到这里?”
去催促的衙役不一会儿进来汇报:“大尹,那位时穿时长卿正像猴子一样满院上蹿下跳,看什么都新鲜。蒙都头抓都抓不住,这会儿,他正像蝙蝠一样攀在廊顶的梁上,说是要看看梁上的画柱出自谁的手艺?”
知州大人一声呵斥:“这厮……罢了,等会我见一面,其余的事情,由海州县处理吧。”
通判大人也笑着:“真是个傻子啊,果然傻了——谁人敢到州衙门上,查看画柱雕梁。”
好不容易啊,时穿终于走到这座小厅门前,知州大人远远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果如传言那般,两眼冒着童稚的好奇,似乎把在座的衮衮诸公都当成了古董,上上下下端详不停,要不是蒙都头使劲拦着,大约他会上前,摸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辨别诸官员的胡须,以及官服、官靴……
“白净”,知州大人受不了时穿那鉴别古董的目光,匆匆对时穿下着评断:“个头高大,四肢匀称,两腿充满跳跃性——难怪身手如此灵活。”
知州打量完,立刻起身:“海州县,这里就拜托了。”
提点刑狱官马上跟着站起来拱手:“似乎也没我什么事了,海州县,拜托了。”
眨眼的工夫,厅上空了大半,等上司都走空了,海州县也站起身来,冲县里的掌书记呶呶嘴——确定好的案子,判词都写好了,对方一个平民,不值得自己亲自出马。
山中无老虎,掌书记拖着官腔,一一盘点了被拐姑娘的名姓、身世后,交代:“那些能清楚记得父母与家乡的小娘子,大约有七位,其中包括江都黄县尉之女黄娥娘,州衙将派遣‘急脚’与他们联系,等确认她们的父母与家乡后,如果她们的父母愿意接回女儿,府里筹备了一笔钱,会将她们送到父母身边。”
时穿插嘴问:“难道,还有父母亲不愿意接回自家女儿?”
书记叹了口气:“自家女儿被拐卖了,在拐子手里待了一段时间,总是家门蒙羞。再说,出嫁出嫁,出而嫁之,女孩子总要嫁出去的,在哪里不是一个嫁?出了这种事,也许有父母愿意远远地把女儿嫁出去,回到家乡好向乡亲们解释,比如说女儿这次外出不归,是送嫁,是嫁入远方。如此,一好遮百羞。
这也不能全怪父母无情,因为她们父母兄弟总要在家乡继续生活下去,她们兄弟姐妹也要在家乡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兄弟姐妹名声受到影响,没人想嫁没人想娶,亲事上便要受影响。父母子女多,自然不能光考虑这一个孩子,思虑担忧多一点,也是有的。”
稍停,掌书记回答:“如果父母做如此打算,那被拐女娘出嫁,嫁妆肯定很少,咱大宋嫁女的风气不好,女人嫁妆少了,夫家会看不起……可惜县里只有这点能力,哝,原筹备送她们回家的路费,如果她们回不了家,县里愿意拿出来给她们当陪嫁……其他的,县里就有心无力了。”
时穿低下了脑袋,观察对方的官靴,掌书记觉得脚上似乎被烧灼了一下,他移了移脚,想把双脚隐藏在官袍之下,可惜努力失败,只好忍着,继续说:“至于那些搞不清楚身世来历的女孩子,县里会找人破解拐子的账簿——但恐怕希望不大。
在此期间,县衙会负担那些小娘子们的衣食住行,不过,也不能永无休止负担下去……这样吧,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如果那些女孩还没联系上父母,或是父母不愿意接回,你就把那些孩子的路费都领回去,之后怎么处理,县衙会替你做主,这件事全权交托给你了。”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时穿很懊恼。
掌书记乐了,快活的补充:“至于你的身世来历,府衙已经派人向金华、嘉兴一带的时姓家族去信,问问他们有没有失踪的族人,估计两三个月后就有回音,如果他们有失踪的族人,会派人过来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