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到这为止,等营里的炮跟上来再前进。”
跨过大半垮塌的垒墙,黄慎给自己这一哨一百多号人下了命令。
“打仗果然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事……”
接着他看到破损不堪的垒墙残垣下,一堆堆清兵尸体破碎狰狞,再摸摸自己胸甲上的两处凹痕,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黄慎只是在感慨,李顺心头却在滴血。两个士兵将他死死按住,一个带着白袖套的贼军一把扯下他的裤子,用钳子很粗暴地在屁股的伤口上一夹,痛得他叫声都变了调。一口气还没喘过来,一缕像是药粉的东西洒到伤口上,然后听到那白袖套嘿嘿一声笑,啪嗒打着了火镰。
哧的一声,扑鼻肉香飘起,李顺梗直了脖子,两眼翻白。
“还能干活,送到衡州去。”
白袖套的声音渐渐飘渺,李顺终于晕了过去。
李顺的遭遇不过是千百人中的一例,七月三日,虎贲军攻破巴浑岱大营,杀敌两千,俘敌千余。巴浑岱大军溃退十里,跑到长沙城东北方浏阳河北岸扎营。
七月四日,诺尔布大军自宫山南麓西来,进到城南奎塘河东岸,在奎塘河跟浏阳河交界一带扎营,跟巴浑岱大军相距十五里南北呼应,将切进城东的虎贲军两面夹住。
“这是来打仗还是来挖沟儿的?前面一条河不够,还得挖?爷手里只有刀枪,没有锄头!”
“贼军有枪,咱们也有枪,甚至还有炮!瞧好了您,这可是咱们佐领从景山炮厂弄出来的,贼军来了,一炮全撂倒,准个儿灵!”
“去去!别啰噪了,别说什么南昌总兵,就是大帅诺尔布也得给咱们面子。咱们是谁!?皇上的包衣!正黄旗的!出来打仗,还要当河工么!?”
奎塘河边,一群衣着光鲜,满口京腔的兵丁正训斥着一个军将,看那军将也不是千把一类的小官,可对着这帮兵丁却是满脸笑容,不敢摆出一丝上官脸色。
“诸位!诸位!这可是为大家伙儿好嘛,贼军枪炮打得很远,光这条河是拦不住的,若是诸位有了什么损伤,皇上那心痛,那可是不好的呀……”
南昌镇标中军游击王磐笑容可掬地劝着这帮内务府披甲人,心中却是骂了一遍又一遍,你们死不要紧,让这大营露这么一角,那怎可得了!?
接着他又暗自抱怨,大帅诺尔布也不知怎么想的,把这正黄旗包衣丢给南昌镇“提领”,到底是谁提领谁呢?估计他们的佐领正满肚子气,想要找自己总戎发泄。怪不得总戎躲着不出来,就让自己这个中军来得罪这帮京城奴才爷。
他这通情达理的劝说没有丝毫作用,近百步宽的奎唐河就是天堑,这百多正黄旗包衣披甲人觉得绝无危险。直到西岸出现红衣兵,他们都没什么反应,一个个还在河岸边泡脚,顺带朝对岸红衣兵鼓噪,那就是贼军嘿,没多长两条腿一个脑袋嘛。
红衣兵已出现,王磐就跟部下识趣地朝后退去。虽见对方只有几十人,该只是哨探,但他们手中的火枪能打多远,江西兵可是心中有数。
蓬蓬一阵枪响,旗人先开火了,一边打枪一边笑,当自己是在塞外围猎一般。
对岸红衣兵可吞不下这口气,很快就还回来一阵排枪,这时候旗人笑不出来了。枪弹在东岸减***点尘土,河岸边那些洗脚泡澡的栽倒十来个,血水缕缕飘开,惊得旗人一片呼号。
“拦住!敢冲营者,格杀勿论!”
王磐也吓得魂飞魄散,要是对方渡河,怕是就靠着撵这股旗兵,就能破了整座大营。
战时终究还是有军法的,王磐带着部下高声呼喝,将这帮炸窝的旗人拦住。
“我们……我们是找锄头铲子!通融个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旗人们一脸谄笑,身子还职业性地弯成了虾米。
“回去!你们的枪炮呢,打起来啊!”
王磐可不敢放他们,到时乱了营,大帅敢不敢砍这帮包衣的脑袋不清楚,砍他的脑袋却是一定的。
“吔!?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给你脸不要脸!”
“滚开,不然我们手中的枪炮可不客气了!”
旗兵们鼓噪着,再是一声轰鸣,贼军的飞天炮跟了上来,一发开花弹将河岸边的伤员炸得血肉支离。惊得旗兵更是群情激愤,朝拦住他们的绿营兵丁动起了手,十来个拦路兵丁被打得头破血流,只剩在地上捂脸喘气的份。
听着部下惨呼不断,王磐怒目,感情这帮龟孙子的胆气就用在他们绿营身上呢!?这口气可忍不下,他咬牙拔刀,轰的一声,大腿一麻,人已跪在了地上。
“吃了哪疙瘩的豹子胆,跟对咱八格爷爷的兄弟挥刀?”
说话的是这帮人的佐领,手里提着的火枪还冒着青烟,此人名叫八格,本就在内务府领着官职。成天跟王公大臣打交道,区区一个小游击哪放在眼里。【1】
“兄弟们,走!打仗就该这帮汉狗先上,岂有我们给这帮奴才卖命的理!?这事告到皇上那也不怕!”
八格很义气地一招呼,旗兵们蜂拥而退。
“妈的……这帮狗奴才……”
王磐趴在地上,跟着部下一同***不定。
“咦!?谁的枪法这么好,这么远也能伤着?”
过了好一阵,这群红衣兵划着小船过了河,见着这帮伤兵,很是诧异。
“正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