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是看着苏瑾长大的老人。在苏瑾还叫杨瑾的时候,就随着她忙前忙后了。苏瑾改姓换宗之后,他也没有离开,依旧忠心奉献。故而,他不用和寻常人士那般需要时时刻刻摆出一份上下隶属的关系、尊称苏瑾‘小姐’,而是可以以长辈的身份亲切的喊苏瑾一声‘姑娘’。
别看这只是简单的称呼问题,其实里面所包涵的元素却是极其之重,有无数话中之话和心里潜藏的心声就在这一声声简单的称谓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苏瑾听了杨昭所说的这些话,心里稍定。遇见大事急事,杨昭必定会摆正他和苏瑾的上下主从关系,而若是无关精要的时候,他自然会选择最能显示他们之间亲近血缘关系的称呼。
眼下,杨昭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无事了。苏瑾本该轻松下来,可是她却又觉得今天的十二叔有些怪异。
那扫视房屋的眼神极其的陌生,虽然只是一闪即过,但是苏瑾的娇嫩肌肤上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就好像有一个陌生人忽然就占据了杨昭的身体,然后用的眼神赤裸的窥探着房内的一切,包括她。
杨昭现在站在苏瑾的面前,整个人的气息透过屏风直逼而来,那其中掩饰不了的陌生和凶狞,都给她带来一些让她形容不出来的难受之感。
若真是要勉强形容的话,那就好像是一头凶兽嘴中呼出的腥味,既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又有浓浓刺鼻的血腥味。
“难道是那副铁甲上的凶煞之气?”苏瑾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随即这些怀疑的念头便消失在重重思绪之中。
杨昭是她的亲人,也是她麾下势力的重要一环,她不能无端怀疑他。更何况,苏瑾还知道杨昭爱慕她的母亲,母亲死后,他就将他的爱慕转化为对后辈的关爱之情。在十二叔心里,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于情于理,她心里忽然生出的警惕和厌恶感都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杨昭身为她麾下最精锐护卫的统领,本身是有足够权利可以根据事情的缓急,来决定是否使用这些法器,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张老的嘱咐。她完全没有理由和道理,去怀疑这样一个人会对她有恶念。
指间的绕指红线,渐渐隐入虚空。苏瑾紧抓秋水剑的手,也松了一丝劲儿,她又追问道:“那张老还有其他消息传来吗?他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杨昭瓮声瓮气的回答。
苏瑾眸子闪过一抹失望的光芒,可随即又看见杨昭缓了口气,继续说到:“倒是关着逐日龙鹰的鹰舍里面有些动静,那两只雌鹰上下飞跃,颇为躁动。似乎荷香和琴韵二婢已经用她们手上的逐日龙鹰,给姑娘发来消息了。我想一时半会儿,她们的信件也应该就要到了。”
逐日龙鹰是一种草原特产的灵禽,虽然毛茸茸、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傻,但是飞遁速度却是可比通神期的武师,‘逐日’二字便是赞誉其速之快,几可追逐日月而行。
又因为逐日龙鹰颇具灵智,可辨别山河地势、知道寻找路径,就被胡人理所当然驯服了,用来作短距离的传讯灵禽。
东平靠近草原,这个源自胡人的好习俗,自然也被笑纳了。在荷香、琴韵前往方家之前,身上便带去了两只逐日龙鹰。她们和苏瑾约定,一旦有了讯息就会用这两只雄鹰发回消息。
雌雄一对的逐日龙鹰之间,心灵感应极妙。哪怕是远隔百里之外的雄鹰飞临,雌鹰也会出现躁动不安的状态。
现在已经临近午夜时分,正是逐日龙鹰归巢之时,鹰舍中雌鹰躁动不安,正说明雄鹰将归,杨昭这番话说的倒也没错。
可是苏瑾听见后,已经松开剑柄的手指,却暗自在衣袍下死死的攥到了一起。她的心里乱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知不觉中,秋水剑的剑柄已经再一次被她死死握在手心。
凶敌已迫在眼前,她仅凭这柄灵剑可以阻挡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