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好的,我与他回去昆仑山,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我想告诉他,我一直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永远都不放开;我想让他知道,我要与他一直并肩走到那天边的尽头。
不管他是谁,师父也好,卿华也罢,我皆不想再错过。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我突然想亲口对他说,七万年来我一直敬他仰他,其实我心底里有多么地眷恋他。眷恋他清清浅浅的话语和温笑,眷恋他身上淡淡芬芳的桃花香。
背上火辣辣难以忍耐的疼痛提醒着我,我还活着,我还是清醒的。我晓得,定是那道尖锐的魔光刺穿了我的背。
我头埋在地上,一手擦去嘴巴上的血迹,一手摩挲着抚上师父的面颊,颤颤地探上他的鼻息,轻轻道:“卿华,卿华,万一你有事让我怎么办?你若不来这魔界多好。”
我扑腾着身体几经辗转才费力站了起来,将师父背在背上。我的背脊骨被断成两半,师父一压在上面,似要将我身体也压断成两半一般。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身体上的痛,如何都及不上心里半分。
血自我喉咙里倾倒了出来,我又努力咽了下去。
从魔族头头身旁经过时,我自牙缝了挤出了一句话:“下一回仙魔大战,莫要怪刀剑无眼仙族无情。”
他守了承诺,师父受他三百招,他放我们离开。
后来不晓得如何出的魔界,亦不晓得后面有没有趁火打劫的魔族追兵。我将师父搬上轻飘飘的祥云,让他靠近我的怀里,紧紧抱住,唯恐祥云因仙气不稳而让师父掉落了下去。
再后来,我不记得了。只听见耳边有些嘈杂,有人要来拉我师父。我害怕,不让他们碰,一有手伸过来我便会张口就咬,用我所有的大力咬。
可却没人喊疼,没人叫出声来。
恍恍惚惚间,我看见了昆仑仙境。下了云头,我便背着师父往山顶的地方回去。背上师父头枕着的地方一片黏·湿,我侧过头去,眯着眼对师父笑,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回到昆仑山,我将师父安放在榻上,拿着衣袖替他擦干净嘴上的血迹,奈何却越擦越花。
我又起身出了房,欲往昆仑山的崖壁去。那里仙草多,我去采一些回来一定能治好师父。然才走到门口,喉头便又是一阵腥甜。我忙捂住嘴,温热的液体还是自我手缝间流了出来。
但这又怎样。如今我安安生生地活着,师父他却替我半生不死。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他去魔界救我,明明晓得不该去,可我心里头还是在自私地期盼着他会去,笃定着他会去!
是我无能,被魔族抓住,师父护不住我情有可原。可是我怎么就这么自私!
我摇椅晃地走到门口,步子有些飘忽。正欲捏诀往崖壁那边飞去时,突然后颈一记剧痛,眼前一黑。
(二)
待我再一次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空空落落的屋梁。我坐起身来,才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卧房。
三师兄宸辕正呆在我的房里,见我醒了过来,忙近身上前,先伸手探了探我的灵穴,温和道:“小师妹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三师兄抬手时,衣袖自手臂上滑落了些,我愣愣地看着他手臂上一两只清晰的牙印,脑子里苍茫一片。
后来听三师兄边与我叹气边说起师父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榻去的,连滚带爬地往屋外跑去,跑到门口时却还是被门槛磕碰了个狗啃泥。
当我跌跌撞撞跑到师父的卧房处时,见沛衣师兄正站在门口。
他死活都不让我进去。说是大师兄二师兄正在为师父治伤。
我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攥紧了衣袖,问沛衣师兄:“万一……万一,他们治不好师父呢?”
沛衣师兄走了过来与我坐在一起,语气淡淡道:“小师妹是在咒师父吗?”
“没、没有。”我只是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好怕。
沛衣师兄顿了顿,又道:“放心罢,师父不会有事的,已经有师兄去天庭请司医神君了。”
对,对,还有司医神君在,他来救师父,师父就会没事的,就会没事的……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好想进去,哪怕只是在边上观望一眼也好……
手腕突然被人扯了一扯,我回过神来,却见沛衣师兄正拉住我。我身体竟不由自主想要往师父卧房里去。
我看了看沛衣师兄,努力忍着,道:“师兄,你揍我两下罢。”
沛衣师兄一愣,幽幽道:“揍你能有什么用。”
我道:“让我心里头好受些。”
沛衣师兄不再言他,果真如我所愿狠狠地揍了我。揍得我身体一阵阵钝痛,嘴角沁出血丝。
自师父房里出来的大师兄二师兄见状大惊,道:“沛衣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小师妹伤还未痊愈么!”
沛衣师兄不理会他们,而是拂了拂衣摆,闷声与我道:“进去罢。”
我擦了擦嘴角,道了声“谢谢”。大师兄与二师兄沉默着给我让开了道,我摇椅晃地冲了进去。
(三)
师父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若不是大师兄提醒着我,我差点就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师兄说,师父全身骨头尽碎,只有魂魄完好。他与二师兄也只能暂时施法替师父保存好魂魄,其他的还要去寻仙药才能治得好。
我胡乱抹了抹眼角,抬头问大师兄:“什么仙药,大师兄告诉我,我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