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悠哉对师父道:“当日本尊只说为你这徒弟留余地,本尊有说过要放了她么?”
师父双目一凛,眼里寒光闪闪,漠然地环视了四周盘旋的魔族,最终拿剑直指魔族头头,道:“那本君就先剿了你的魔界。”
魔族头头突然将我拎起在半空中,道:“那要看是你的轩辕剑快还是我魔界这么多张嘴快!你信不信你再轻举妄动一分,本尊便将她扔进魔族堆里,连骨头都不剩!”
我一直拼命瞠着眼看着师父,用我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神识一遍遍告诉他,让他回去让他回去,可他偏偏就是不听。
我晓得我还是成了师父的软肋。
只听魔族头头嚣张道:“难得你有胆量敢独闯我魔界,本尊倒想要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师父手腕蓦地一松,竟收起了轩辕剑。一阵华光散去,四伏的魔类霎时高昂了起来,兴奋又狂躁。
师父沉声问:“如何你才肯放了她。”
魔族头头道:“七万五千年前本尊因败了你三百招被你压于无涯境至今得获自在,今日你若能单单承受本君的三百招,我便放了她。”
三百招……他想要师父不挣不抗,单单受他三百招……
我不晓得三百招有多厉害,我只晓得我承受不来,承受不来师父在我眼前被揍,一招都承受不来。
我惊愕地看着师父时,却听到自他嘴里道出的声音,干干脆脆毫不犹豫,犹如晴天霹雳:“好。若能受下三百招,你便放了她。”
(四)
那是我活了七万余年,头一回感受到的劈天盖地而来的痛,窒息得要命的痛。恨不得想不顾一起地冲上前去,恨不得想与人一命换一命。
魔族头头没再押着我,我便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看着师父如何受人折磨。看着三界大名鼎鼎的战神如何尊严举。
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叫声。
一招两招……十招二十招……一百招两百招……
我就说,我应该最讨厌师父手持神剑威风凛凛的样子,我最讨厌师父身披银色铠甲上阵杀敌时威武霸气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幻想呢……
我最最讨厌的是……师父为了我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叫不出声,身体动不了,我唯独能做的便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最后我垂下眼帘,死死咬住嘴唇没看了。
没看我也晓得,师父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无一点完好之处。
没看我也晓得,师父无数次被人打趴下,还不得手。还不得手,他还要用神识温柔地对我道:“弦儿不哭,为师好得很,受得下来。”
我便没哭,温热的液体自嘴里流出,腥了一口。扬起头看着师父躺在昏暗的地上,苍白着一张俊脸。他伸手捂嘴,可惜没能捂得住,嘴角血流如注。
只有他身上墨黑色的衣袍仅仅是被濡?湿,见不得血色。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说“最后一招”,我看见师父边上站着的人手里现出一道黑色的魔光,对准了师父的胸膛。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只知道,我心口一恸似挣开了什么魔障,能说话了能跑得动了。我终于如愿以偿跑到师父身边,伏在师父身上,紧紧抱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抱住,不松懈不罢手。
我头搁在师父的肩胛上,背里传来一阵脊骨断裂的声音和清晰的疼痛,口中包不住,一口血喷洒了出来。
还好我喷洒在师父的肩胛处,他看不见。
我从未有过的满足,就算我立马会死去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头侧了侧,唇挨着师父的耳朵,轻声呢喃道:“够了,卿华。你这一身伤,比让我被他们吃干净还要让我痛。莫要再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