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琦的脸色瞬息万变,她推开护士的手,匆匆地追着那病床而去。
那件暗紫色的衬衫,她认得,他护住她的时候那么清晰地看到。
护士急着在身后赶,“小姐你慢点,慢点!”
——宋其衍,宋其衍,宋其衍……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地祈祷,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前面疾行的一干救护人员却逐渐停下脚步,直至不再移动一步。
她越追越近——
近到听到了医生口罩下的那声沉重的叹息——
近到看到了救护人员眼底的默哀和他们无能为力的摇头——
靳子琦慢下脚步,急喘地呼吸,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病床上那个了无生息的男人,她眼角的目光看到他的右手垂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知觉,就像是一只暴毙的残蝶从空中落入泥地里。
——不可能的……
她想要冲上去,却在第一时间被阻拦开来——
那些护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白色的布盖过他的头顶,看着病床被推进电梯。
她望着电梯层数的变化,不是刚才那个医生口中的“3”,而是地下层“2”。
——那里没有手术室,那里只有阴森的停尸房。
她不知道那些护士是什么时候放开自己的。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一双眼似乎要渗出血来。
她甚至在幻想,也许是医生看错了,他只是暂时性休克,可能在送去停尸房的路上就醒过来了,医生就又会把他送去三楼。
电梯再一次打开,走出的却不是她臆想中的那个人,是两个脸色难看的护士。
“真的好惨啊!刚才推出去的那个病人你看到没,被撞得脸都认不出来了,啧啧,刚听卢医生说送进来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
“是在太子桥那里发生的交通事故吧?我刚听广播了,最近因为交通事故送进来的不少,就是没这么严重到死人的。”
“就是说啊,卢医生也说了,本来他不会这么严重,因为他没系安全带,又因为撞上去的时候没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才导致头颅内大出血。”
靳子琦怔怔地站在那里,擦身而过的护士还在津津有味的谈论。
“我看他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大好年纪怎么就死了呢,怪可惜的。”
“刚我查房的时候看到电视里的新闻报道,撞在一起的两辆车都是名车啊,价值都在几百万,真是有了钱也没命花啊!”
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靳子琦却如坠冰窖。
她站在那里,周围的医护人员就像是灰白色的流影来回穿梭,却也不过是背景。时间悄然停止在这一秒。
曾经被遗忘的记忆却在这一刹那如开了闸的洪水在她的脑海里涌起。
——那个在下雨天从城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为她送伞的男人。
——那个用三个月打工挣来的钱为她买生日礼物自己却饿得生胃病的男人。
——那个立在钢琴旁拉着小提琴,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的男人。
犹如玻璃破裂后的小碎片在沉寂了几年后,开始慢慢地聚拢,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片段不断在她的眼前回放。
她看不清回忆里那个男人的脸,努力想要去看清,却越来越模糊。
被重新拾掇起的记忆,无论被搁浅了多久,她依然能感受到来自那个男人的爱意,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心的温度。
“靳小姐,你还好吗?靳小姐?”
一道温和的男声把沉沦在回忆中的靳子琦拉回了现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病房,怎么坐到了床上。
她就像是个行尸走肉,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的医生。
“靳小姐,没想到时隔四年你会再次碰上车祸,不过别紧张,刚才有医护人员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现在给你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靳子琦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望着他的白大褂。
医生不解地一蹙眉,跟着靳子琦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衣服,并无异样。
他看向靳子琦的双眼,却发现那里没有什么聚焦,她其实不是在看他,像是透过他的白大褂在看着什么。
医生担忧地一沉吟,对身边的护士道:“去把靳小姐往年的病例拿来,我要仔细看一下,对了,我想让靳小姐拍一张ct,你去准备一下。”
护士离开,医生拿起带来的电筒,“靳小姐,我先替你检查一下五官。”
靳子琦点点头,神情不变。
“啊,现在张开嘴。”
她依然听话地照做,只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太过空白,令人担忧的空白。
“靳小姐,你身体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那样我才能帮你做有效的治疗。”
靳子琦的沉默令医生束手无策,护士很快就送来了一本检查簿,医生快速阅览了一下,困惑地自言自语:“应该没什么后遗症啊?”
转头看了眼靠在病床上垂着眼的靳子琦,“难道再次车祸导致了心理创伤?”
医生眼底闪过恍悟,将检查簿搁置在病床边,吩咐护士,“你好好照顾靳小姐,我去六楼的精神科找一下许医师,马上回来。”
说着又跟靳子琦温和地道别,“靳小姐,我出去下,你先休息。”
这时的靳子琦才有了一点反应,她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