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宝林又看了两眼法帖,下了决定道:“元霜,将家里带的那一坛子九酝春酒拿出来。”
元霜点头:“奴婢这就去。”她家小姐的好胜心强,一旦知道贵妃那儿会呈了苏合香浸的酒,少不得想抢在她前头占个先。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控制住情绪,万事别过了头就成。
皇帝这两天确实是忙,再加上贞宝林一事妃嫔们也不会没羞没臊的嚷嚷出来,只她们之间意会罢了。因而他并不知道碧桃明晃晃的给贞宝林添了堵。
他面色如常的坐在那儿,贞宝林执了青玉壶,如清泉澄然的酒一线倾进杯中,溢出点点冽香。
皇帝转了转酒杯,笑道:“色清如许,真是酒?”
“个中乾坤,皇上一饮便知。”贞宝林眼波轻转,弯唇轻笑。
皇帝饮下满杯,初时清冽,后劲涌上喉间颇有些呛辣之感,皇帝嘶声,复是笑道:“真个是冰火两重天。”
贞宝林指儿纤纤,转眼再次倾满:“九酝春分九股酿,后劲自是足的很。皇上莫不是尝不得这样的?”她抬手一扶松鬓儿,慵慵作笑。
“这是在用激将法?”皇帝似笑非笑。
双肩一颤,贞宝林笑如粉荷儿,在夏风的吹拂下曳曳生姿:“圣上英明睿智,实乃我大元之福。”
皇帝笑了,果是将酒喝尽,道:“这该开心了?”
贞宝林恍然大悟:“原来皇上不觉得这酒好喝,竟是在逗妾身开心呢?”
“谁教你哥哥见天冷着张脸给朕看,”皇帝将酒杯搁下,揉额道“活像朕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贞宝林嘟了嘟嘴:“哥哥也太多管闲事了……”最主要的,还是皇上原来是为了给她哥哥一个交代才这样哄着自己,让她心情稍稍失落了片刻。
“朕瞧着你们感情很好。”
“嗯。”贞宝林答的简洁,因她想起上回也是这样,没多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哥哥身上,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
“怎么看着像受了委屈。”皇帝看她神色不对,关心地问道。大约是把熊尧当作半个好友的关系,对于贞宝林,在他看来倒像是友人的妹妹,比别人也就多出几分情谊来。
“倒没什么,”她懒洋洋的支了下颚,眼角垂了,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等皇帝再问,她似是想到了甚么,眼儿上看,悄悄的觑了他一眼,支吾:“就是……”
皇帝见她忐忑的样儿道:“是有事想让朕给你做主?”
贞宝林断断续续的将碧桃送书的那一段说了,双手绞着织锦的袖子,有些羞涩,有些不安地道:“这样的事,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妾身当时真个是羞也要羞死了——”
皇帝窘了。这要是换作别的妃嫔揭露出来,他早就心火郁积了,一个是私自探听他的消息,另一个是将这消息捅给别人知道。奈何是小乖做的,这就让他又爱又恨了。
她这么关注自己,可见是在吃醋,心里在意。但是,即便想给贞宝林难堪,也不能捎带上他啊。换件什么事不好啊。
皇帝觉得有些尴尬,彷佛是自家小孩欺负了别人家的孩子一般,数落她的同时不免有维护之意:“贵妃怕是与你开玩笑的。”
贞宝林心凉了凉,但她想着,到底贵妃和皇上多年,皇上要是一味相信自己,反是太过薄情了。然而她到底不甘心,强是辩了一句:“偏偏折了那一页,若说不是故意……”
“行了。”皇帝打断她。本来因着熊尧他才多来她宫里,但要是她揪着这话题喋喋不休,他着实是不乐意听。
其实要是立场对调,换了碧桃出这桩事,皇帝必是会勃然大怒,百般维护。但因使坏的是碧桃,他就不觉得如何了,只将它当作个恶作剧来看。毕竟碧桃“前科累累”不是。
贞宝林咬唇看着他,那目光里的倔强,竟有几分像小乖。他心软了软,但终归觉得不适,只道一声:“你早点歇着罢。”然后起身准备走。
贞宝林没拦,她直觉——拦不住。她到底是好面子的人,只气的将袖子一甩,到里屋扑在床上兀自难受去了。
元霜收拾完了酒杯,进来看她扯被子扯了半天,清冷的声音方是响起:“小姐打小就没受过委屈。”
贞宝林转头,像是找到了可以理解自己的人般,闷声道:“你也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受的第二回,第一回是贵妃给的。
元霜没管,接着道:“也是时候该遭遭罪了。”
“元霜……你真无趣!”贞宝林一着她的气就喜欢这样说她。
“小姐,多长个心眼没错。小姐没受过委屈,皇上何曾受过?”元霜细细给她分说道,“小姐是掌上明珠,皇上却是真龙天子。比身份尊贵,小姐倒比的上?逆了皇上的意思,终归苦的还是小姐。”
“哼……我就是气不过他维护那女人,明明这事儿就是她做的,说什么和我开玩笑。改日我也与她开这玩笑如何!”
元霜的表情不见波动,提醒她道:“家里姊妹不算少,小姐和别的姊妹看上同一件东西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贞宝林停下手,陷入思绪:“我怎么做……”
“一时的委屈没什么,一辈子的委屈才是真委屈。”元霜见她明白却还是皱着眉,终是轻声道。
小姐是被喜欢冲昏了头,忘了随心走的路,大多是不能到目的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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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知道皇帝今天又翻了贞宝林牌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