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在梦中睡得并不安稳。
恍惚间,他似乎瞧见了林子怡站在不远处。
背景是翻滚的岩浆,顺着石缝蜿蜒流下,凝聚成一汪熔浆谭,只是瞧着便仿佛感受到那种几近令人融化的热度。
林子怡站在崖沿,如往常那般笑着,唤他,“化田兄。”
雨化田冷眼瞧着,既没有回应,也没有靠近。
她仿佛被他的冷漠伤了心,垂下眸子,哀戚地说:“化田兄,当真,这般厌弃我?”
雨化田神色有些怔忪,并未想到她居然露出这般神情。仔细想想,他并非讨厌林子怡,只是对她那种没由来的热忱感到麻烦。
他自小便看遍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时时揣测掂量他人的心思,这么多年来对人心的掌控早已对此胸有成竹。突然冒出一个完全猜不透在想什么,而且与他过去的的认知完全相悖的林子怡,他就不由得想要避开她,下意识对她冷淡以待。
然而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回应林子怡,就见她忽然变了一番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洋洋喜气。
雨化田直觉有些不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林子怡手中便凭空多出一把折扇和一个手绢,她羞涩一笑,然后迈着小步咿咿呀呀唱起了二人转,“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
雨化田:“……”
前言收回,他果然还是讨厌林子怡。
雨化田捂着胸口从梦中惊醒,长发披散在胸前,遮住他微微的喘息。
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并不是现实,不由得令雨化田感到轻松一些。
他长吐一口气,正想为自己倒杯茶压压惊,一转头,却看到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眼与他对视。
雨化田劈掌而出,用了三分功力试探。那人极是灵活,身法诡异地躲开这一掌,轻飘飘便退到了两尺外,慢条斯理地说:“年轻人刚起床就生这么大气。不好不好。”
雨化田听他语气熟稔似是与他相识,心下生疑,面上却不露分毫。他整整里衣,坐在床上,却威严不减,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翁却丝毫没被他所散出的寒意吓住,摇头晃脑,“一别不过几日,雨公公这就把我忘了。小老头真是伤心得紧。”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轻轻一展,上面黄底黑字,写的正是要招能人异士进宫驱鬼的皇榜。
雨化田讶然,“林老爷?”
“雨公公忘了,林老爷已死。”那老翁揣着袖子,眼有笑意,慢悠悠道,“小老头姓辛,雨公公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辛老翁吧。”
辛老翁并不客气,坐到圆凳上,先为自己倒了杯茶。他闻闻茶香,又抿了口,皱眉道:“这参茶的味道……子怡把那包人参都给了你?”
雨化田不知辛老翁为何皱眉,只是点点头。
辛老翁“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瞧见情书没?”
“情书?”雨化田颇感诧异,“并未见……”他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倒是有在布包上见过四个蹄子印,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
“子怡若是没看到,那便是有缘无分了。”
雨化田忍不住问道:“那四个蹄子印便是情书?”
“都是些修为低,尚不能化人形的小妖写的。”辛老翁咂吧咂吧嘴,“毕竟子怡也是长白山的山花,爱慕她的小妖怪不计其数。”
雨化田:“……”
长白山山花是怎么评出来的啊……
距离那日在宫中分别,林子怡已经消失了三日。
马进良见雨化田绝口不提,便从来没有问过林子怡的行踪。其他仆人则仿佛林子怡从不存在那般,半点也不谈论她的事情。
春耕宴在即,林子怡却迟迟没有回来的迹象。
雨化田见辛老翁悠然的姿态,似是对此并不担忧,试探般说道:“林子怡已去了三日。”
辛老翁似笑非笑瞧他一眼,“地下一日,地上一年,她在那不过呆了片刻,你不必担忧。”
似是想到什么,辛老翁笑起来,“更何况,大圣爷五百多年前保下了她的命。虽然那猴子已经成佛,但余威仍在,地府的人不会太过为难她。”
雨化田所知道的关于林子怡的信息都是支离破碎的。他所了解的,就只有林子怡口中所说的那些。
他只知道林子怡曾经沉睡了五百多年,却不知道是为何沉睡。
雨化田沉思片刻,低声问道:“五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辛老翁一愣,将那茶杯轻放桌上,目光一转,却挂起不正经的笑,打趣道:“就算你想入门当我干女婿,但趁我干闺女不在,就着急地打听她的隐私,这样不好吧。”
雨化田:“……”
雨化田干脆躺回床上,拽过被子,不想理那个同样脑回路成迷的老狐狸。
另一边,在地府。
林子怡面无表情地看着想要赌一把的陆判,拎起食盒转身就走,“哦。并没有什么兴趣,你这边这么麻烦,我还不如去找崔判。”
“等等等等等!”陆判着急地瞬移到门口,用健壮的身躯堵住大门,“你拿那个凡人挡煞,还对他的寿数不感兴趣,你怎么这么冷血啊?!”
林子怡眨巴眼,倒是耐下心来问他,“我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世间万物皆有命数。告诉他何年何月何日会死,这事是命定他更改不了,不过是给他徒增困扰,令他悲戚命运罢了。”
陆判沉默半晌,幽幽叹道:“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