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扬闻言浑身震了一震,我沉声道:“既然深入敌营,就绝不能动半分恻隐之心,若做不到,倒不如趁早离开。”
他打断我的话,“显扬可以。”
我听他笃定的语气,知他心意已决再劝也劝不动,“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的自洞口钻出,这高墙之后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果如张显扬所言,一匹马已静候在跟前,待确认四处无人,张显扬方才匆匆而去。
我解开栓马绳,心头五味陈杂,听着风声吹着草丛沙沙作响,莫名滋生出孤身一人的恐惧感。
事实上宋郎生说我我是个路痴,我还真是路痴,什么东南西北素来分辨不清,这夜黑风高荒郊野岭,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京城都是未知之数。
也不知宋郎生人在何处?
他是否心急如焚,是否正在来寻我的路上?
只是这样想着的那瞬间,我听到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定在身后,“阿棠。”
伴着那声熟悉的唤,一双手越过我的肩揽在胸前,我就这样怔怔的站着,一时间居然没敢回头。
他绕至我的跟前,我缓缓抬头,夜空的星辰落入他的眼,却掩饰不了浓浓的慌乱,“可有哪儿受伤了?”
心头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戳了一下,想起昨夜他烧毁衣裳时的赴死之态,此刻却已不掩情深,我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想哭。
他伸手拭去我的泪痕,“莫怕,我在这儿。”
我又摇了摇头,“我不是怕,只是……”
只是因为,在想你,然后就看到了你。
我盯着他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赶我走要和我恩断义绝然后自己孤军奋战么?”
宋郎生淡淡笑了笑,“那公主呢?不是失去了两年的记忆?为何宁可让自己陷入险境也要救我?”
他果然瞧出来了,今早上贺平昭半路杀出来的时候我便知瞒不过他。
宋郎生见我不答,索性一手揽着我跃上了马,一路风驰电骋,我只得任由他这么抱着,直待行了一大段路,回头望见村庄星点火光跳跃,想去应是长空寨的人察觉到我逃脱,正集齐众人分头追寻。
宋郎生稍稍放缓了马速,“不问我是如何找来的?”
我瞥了他一眼,“你能找到我有什么出奇的?”
能守在墙洞口等我,不用猜便知是张显扬做的暗记引他至此。
我撇了撇嘴,“当年与显扬里应外合的那个官员就是你吧,在树林中你一眼便认出他来了是么?”
宋郎生道:“若非知是他,我又岂会留下你一人周旋。”
“无怪显扬不亲自护送我回京,原来今日你们一唱一和的时候便想全了计划,”我忧郁地道:“亏我还自以为救了你,倒衬得我像个笨蛋……”
宋郎生忽然打断我的话:“张显扬。”
我怔了一怔,“哈?”
“叫他张显扬,”宋郎生有些不大愉快,“显扬显扬,叫的如此亲近做什么。”
我瞠目,“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相处久了熟悉了省去姓氏很平常啊……”
“平日里你叫我何以总是连名带姓?难道张显扬于你而言比我更为熟悉?”
我被噎了一噎,“宋郎生你不要为了转移话题就在这么无聊的点上和我计较好么……”
他道:“你看,你又连名带姓的喊我了。”
我:“……”
宋郎生语气不善,“此番想来,你叫身边的人从来都只用两个字,叫我偏要用三个字……”
“我什么时候……”
宋郎生打断我的话,“你叫卫清衡什么?”
“师傅。”
他:“这不是两个字么?”
我:“……”
“你叫陆陵君什么?”
“……陆兄。”
宋郎生:“看。”
“……”
“还有韩斐。”
我有些忍无可忍,“他名字本来就两个字你让我怎么喊成三个字你说?”
“那煦方呢?”
我觉得我激动的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了,“煦方没有姓!”
宋郎生:“他姓聂。”
“……”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险些忘了前面问过他什么问题了,努力回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该接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由着我失忆由着我误解你不能坦诚相待!”
“你失忆了么?”
“虽然没有……”
“既然并未失忆,何来误解?”
“……”逻辑上是这样没错,“可在马车上的时候,我装失忆你明明信了……”
“哦。”宋郎生再度抓住了我的话柄,“所以装失忆是坦诚的行为?”
我颤着手指,回过头正打算狠狠掐他一顿,却听他轻声一笑,方才知是被他逗弄了。
要换作是往日,我非得还以他颜色才肯罢休,然而眼前的他嘴边虽挂着笑,握住马缰的那只手却微微发颤,饶是身上拢着厚实的衣裘,脸和唇皆已失去了血色。
他此前为了我的解药试毒已是大伤元气,如今箭伤未愈又为了寻我几番奔波,根本已是强弩之末,如此还故作谈笑风生,我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我默默将头偏转回去,这一次,我没有配合他的笑,许久,直待两人都陷入沉默,我才道:“当你决定抛下我自寻死路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