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的命运就这么轻易地被决定了,而他本人,前后加起来说了不到二十个字,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那头的梁文科已经堆着满脸的笑和观博的人签下了试用合同,在黎远眼里,那才不是什么合同,那就是他的卖、身、契!而是还是张死契!

没有人了解他的痛苦,梁文科激赏地拍着他的肩说:“小黎啊,在观博一定要好好干,我们乘风的脸面就全靠你了啊!”

就连观博的人都过来与他握手,“黎远是吧,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

黎远的笑容只挂在皮上,僵硬得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他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将是什么,只是和观博的面瘫老总当邻居简直太凶残了,根本不是他这种菜鸟hold得住的。

就连陈思明也主动来到他身边与他握手,在这种场合,他的笑容和仪态向来是天衣无缝的,只有离他最近的黎远能够看见他眼中的嫉恨和怨毒。

黎远转念一想,他不仅不该怨贺时琛,没准还应该感谢他。留在观博代表着,他不用辞职也不用面对陈思明,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不不,还有第三个好处,那就是他能够天天见到白柔了。

这么一想,黎远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面瘫老总的形象在他心里变得光辉起来,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他甚至冲贺时琛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带着感激的笑容。

合同已经签完,已经没有呆在会议厅的必要了,贺时琛明显没有和梁文科进行更深一步交流的想法,一旁的年峰回忆,客气地对众人说:“我们为各位准备了精美的礼物和午餐招待,请各位移驾到生活园区。”

黎远如获重释般地叹了口气,连忙跟在梁文科后面屁颠屁颠地准备去吃大餐。

“你留下。”

就在他的左脚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贺时琛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黎远想都没想就接着迈出了右脚,因为他觉得贺时琛叫的是别人。

没想到贺时琛又重复了一次:“黎远,你留下。”

得,这是要跟我算账了……

黎远认命地垂下了头,耷拉着肩慢吞吞地挪回了会议室,一屁股坐到了贺时琛身边。

陈思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忘了一眼身后贺时琛和黎远坐在一起的样子。他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的,但千算万算也想不到黎远竟然会认识贺时琛,他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而且还让黎远捡了一个大便宜。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外表不凡的贺时琛,突然又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会议厅里就只剩下了贺时琛和黎远,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黎远头上缓缓流下,他咽了一口口水,决定先发制人,只要他真诚道歉,对方没理由为难他一个小职员。

“贺……”

“王尼玛?”

可他刚吐了一个字,就被贺时琛的三个字给噎着了,口水倒灌进嗓子,让他咳嗽不止。

贺时琛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还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罕见地露出了讶异的目光。

“咳咳咳、咳咳,贺、贺总,您、您就饶了我吧……”黎远咳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话也说不利落,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又有点滑稽,贺时琛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他看着青年像小老头一样伛偻着身子不停咳嗽,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的手不自觉地覆上了黎远的背,不轻不重地帮他拍了拍。

他的力道刚好,很快,黎远的咳嗽声就小了下来。

“谢谢……”黎远一边拿纸巾擦着鼻涕眼泪一边道谢。

贺时琛发现,只要一碰到这个人,自己就会变得越来越怪异。他讨厌和别人碰触,就算是平时的yù_wàng发泄,也只是简单了事,压根没有多余的动作。可是今天,他居然主动伸出了手去碰一个陌生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回忆着刚才的触感,这种感觉居然还不坏。

黎远终于恢复了正常,他觉得继续自己的之前的打算:向贺时琛道歉。

“贺总,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是不小心走错了楼层才闯入了您的办公地点,后来瞎编名字也是怕您怪罪,还请您原谅我的鲁莽。”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贺时琛一眼,却发现对方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眼神和之前一样,牢牢盯着自己,就好像要从他身上用眼神挖下一块肉了。

他已经见识了贺时琛的惜字如金,却没想到这个人已经难以沟通到了这个地步,那对形状完美的嘴唇很少有张开的时候,简直是河蚌精转世,对着这么一个闷葫芦他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黎远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个眼神,在贺时琛看来都是新鲜的。贺时琛像一个刚刚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一样,贪婪地观察着黎远身上的每一个变化。他那称得上帅气的脸庞并不张扬,甚至还带着一些少年的稚嫩,这让他每一个表情都能轻易被看透;浅蜜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他知道它们在太阳下会发出怎样的光泽;虽然他那两片丰润的嘴唇总是在喋喋不休,但并不让他感到讨厌。

贺时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青年会这么吸引他,他的身上藏了太多东西等待自己去探究……

他有足够的耐心,也有大把的时间……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来五十九楼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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