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之啊……”她开口,却一时失了言语。
于是膳厅内就这样一片死寂。
赵佑媛不敢直视皇后了,她心里涌起强烈的负罪感,和不断自责的心情。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对着皇后说出那句话。
也许她也是个护短的人,如果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人,她不能对不起喜欢自己的人。
.
一直在旁观打酱油的郦景琛,大活人已经被三个人活生生地忽略掉了。
看着媛宗姬和太子两个人如同一对抗争的小情侣,心里简直不能更好笑,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灵魂都放空了的样子,减少存在感,以免听得太认真,事后被皇后和太子追杀。
尽管如此,对面两个人缠绵的气氛,还是让他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只能在心里默念五蕴皆空无色无声无受想行识……
.
最终皇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在儿子近乎任性的决然前,母亲也只有选择妥协。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必面对更为艰巨的阻碍。任性,总是对着最亲近的人才有用的。
赵宣心中一松,他柔声道:“妈妈,谢谢您。”
可是皇后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头微微垂下了,即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离开。
桌上的美食佳肴都冷了,赵宣心中微微一敛,他一直握着赵佑媛的手未曾松开,仿佛至今都为这难以置信、突如其来的一切而恍惚。
因爱,所以忧怖,怕抓不稳,留不住。
而这时赵佑媛也才发现对面坐了个特大号围观群众……
郦景琛对上她的视线,别有深意地微笑,然后无声起身。
几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膳厅,任女官见他们出来了,有些惊讶,又见太子殿下拉着媛宗姬的手,心里不免皱眉——东宫殿下虽说宠爱媛宗姬,但这也做得太过火了点,二十岁的人了还拉手,未免暧昧……
任女官心中悚然一惊!
再联系到赵宣突然回坤宁宫一事,她总觉得,似乎窥探到了什么。她这样地位上的人,察言观色已经是本能,可是当脑海里冒出这个惊人的猜测时,她还是不免流下了冷汗。
待到他们离开,任女官又等了半分钟才进膳厅,却见皇后倚在座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有淡淡愁绪。
“一个一个,没有省心的。”
任女官忽然就替皇后感到心酸。
.
离开坤宁宫后,太子就拉着赵佑媛,越走越快。
春日的午后是这样明媚,一花一树,都似乎在诠释着世间的美好,每一声鸟鸣,都似乎是在谛听仙音。
而他温柔的责备,夹杂在暖意盎然的春风中,也是这样悦耳:“其实在母后面前,我本不想你经受那样的压力。”可是,人心也是这样复杂,不想她经受压力,又想她会为此回应他;对于喜欢的人,只想呵护着,却又想从她身上,汲取勇气。
赵佑媛听着,没有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选择了这条艰巨难走的道路,一定会冲破重重逆境。而她需要做的就是——
“殿下,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跟你一起来承担。”
赵宣停下步伐,四周花鸟虫鸣,他却觉得万籁俱寂。良久,他微笑道:“其实你喜欢我,就是最好的承担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我为之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
“嗯,我喜欢殿下。”
即便已经听过一次,但此时此刻,赵佑媛再一次说出口,他还是有一种铭感上苍的感动。
他灿然一笑,春日午后的阳光使这笑容格外昳丽:“还喊什么殿下呢。叫我名字。”
结果赵佑媛反而因为这个称呼,憋了个脸红,吭哧了半天。
“……赵宣。”
话音甫落,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春日暖,暖不过他的心。
春风醉,醉不过他的笑。
“对了,这几天,先搬进绿岛行宫吧。”赵宣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想每天都看到人,才能生出确切的踏实感。
见赵佑媛要拒绝,他灵光一闪:“你在扬子江边那天,就已经暴露了,住在外面总是有风险的。”
这确实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连赵佑媛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现在相当于对幕后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为安全着想,此刻再拒绝倒是矫情了。
于是她踟蹰着点了头。
太子欣然微笑:“……还有,不准再理郦景琛了!”
“……”
.
努力隔了百步远的郦景琛:为什么从坤宁宫出来抄近路只有这一条道!回国真是长针眼了……
=====
于是,赵佑媛这几天搬进了皇城区,绿岛行宫。因为处于大朝贡时期,人人都很忙,倒也没有太惹人注意。而赵宣每天接见完朝贡使节团,便不再回东宫。
这个三月是风生水起的一个月,就不说每□□贡来来往往的琐事了,遇到谢婉泱、坦白穿越身世、和太子互通心迹、被皇后知晓……赵佑媛可谓每天都在起伏跌宕中度过。
还来不及喘口气,亿万人所期待的大朝贡四月,终于到来了。
.
四月一日这一天,赵佑媛凌晨三点就被礼仪老师叫起床。
今天,天子陛下终于要出面,祭天地,祭国基,颂《告天延祚书》和《为万民祈福书》,正式接受万国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