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贾母和贾政有了此心,他便不用再多做什么。元春虽是嫡长女,但是因王夫人的颠症,条件稍好些的人家便不敢娶,最多只能找个外地的小官或商户做个继室,到时她便是有浑身的手段,隔着千里万里也使不出来。
说话间,马车到了门口停下,林楠还要去时府,也不下车,掀着帘子目送丫头们扶黛玉进了门,正要吩咐车夫,林成却凑了过来。
林楠知道他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
林成低声道:“昨儿下午诚王殿下来过了,却不许我们去荣国府禀告,直坐到初更天的时候,大爷派了人来说不回,殿下才去了,临走时留下话,说让大爷今儿下学之后,去醉仙楼一聚。”
林楠说了句“知道了”,放下帘子,林成退开,吩咐了一句,马车开始行驶。
……
虽是做东的,李资到的倒比林楠还要晚些,一推开门,便看见一身白袍的秀雅少年,手撑着下巴,极舒服的窝在椅子上,样子像极了吃饱喝足趴在门槛上晒太阳的那只懒猫,让人恨不得拿脚尖帮它打几个滚儿。
一颗心难以抑制的躁动起来。
狠狠闭了闭眼,耳中传来少年清悦带笑的声音:“诚王殿下……”
李资睁眼,快步过去,伸手按在少年肩头,似有温软滑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衫灼到了他的手心,让他几乎把持不住想要狠狠一把捏下去,将人攥在手心,却终究只是一触即收,将欲要起身行礼的少年按回了座位,在他身边坐下,道:“何须这般多礼……我来晚了,让你久等。”
林楠笑道:“原就没约定什么时辰,何来早晚?是我懒得回府,下了学便直接过来了。”
又叹道:“车、马、轿,没一样不颠的,走路又太累,是以能少走一段路,我便少走一段路。”
李资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林楠眸光微动,道:“陛下还是决定现下便修路?”
李资嗯了一声,叹道:“我劝过了,差点惹得父皇暴怒……”
林楠皱眉。
李资似看出他的心思,道:“倒不是父皇急功近利,而是父皇似乎对你弄出来的东西,极有信心。”
林楠苦笑,微微沉吟片刻后,道:“殿下若是信我,每隔丈许,令人留出一指来宽的缝隙出来。”
李资点头,再不提此事,目光落在空空的桌案上,微微皱眉,还不及说话,林楠便笑道:“殿下莫要怪成三子,他定的原不是这间,是我不分四季的爱见光,便到这里来坐坐。那边瓜果点心都是齐全的,是我没许他们在此另备。殿下既来了,不如我们过去坐?”
李资却不动,道:“既你喜欢这里,便在这里就是。”
林楠失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一般惧冷不惧热的,殿下总不能只将就我一个。”现下虽非酷暑,但是午后依旧闷热难耐,有些讲究的家里,已经开始用冰了。他们所在的这间雅间,在冬天是极抢手的,到了夏天就没什么人稀罕了。
却听李资道:“原就没请别人。”
林楠笑容微敛,眼睑垂了垂又抬起,笑道:“学生何以有此殊荣?殿下抬爱了。”
李资默然,吩咐人上酒菜。
稍许,酒菜齐备。
两个人似乎极有默契的都想将对方和自己一起灌醉,并不要人劝,也不留人侍候,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了下去。
李资虽有言必应,却又惜字如金,似乎要将话都留到喝醉了再说。
林楠却话多得很,从西湖的荷叶,说到西北的烧刀子,从杭州的戏子,说到京城的火炕,天南地北,漫无边际,亏他怎么转过弯儿凑在一处的,似乎是想趁着还未喝醉,将话先说尽了。
菜几乎没怎么动,酒却少了大半坛子。
林楠撑着头,带着笑,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像是带了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李资却似乎越喝越清醒,幽深的双眸渐渐清晰。
“前儿,父皇令我协理工部。”
林楠举杯和李资碰了一下:“恭喜。”
从历练,变为协理,这是将工部大权交了半数在李资手里,确实值得恭喜。
李资一口喝干,又道:“我记得月前你曾说过,你去工部,是为了将修园子的事儿挂靠在我的头上。”
林楠皱眉想了想,笑道:“似乎是说过的,殿下好记性。”
又是一杯。
两个人已经喝了足足可以醉倒十个人的烈酒,却似乎一个赛一个的清醒。
李资道:“我原是不信的。”
林楠笑着接口道:“原就是信口胡说的。”
李资扬眉看着他:“这句也是?”
林楠笑而不答,执壶斟酒,酒倒在杯子里,一滴不洒。
李资将他新斟的酒一口饮尽,继续方才的话:“……我原是不信的,后来却渐渐信了。”
林楠这次没喝,先将李资空杯斟满,李资依旧一口喝完,林楠再斟,却被李资一把攥住执壶的右手:“林楠。”
“嗯?”
“欠我一份人情,就让你如此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