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天,樊禅却走进了那个梦里,把我解救了出来。
面前的猫仰起脑袋定定看着自己,蓝碧色的眼潭里一点点溢出动人的光彩。美妇人听见这句话,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是她们都不愿提及的一段过往了。勾月小的时候,曾被一个魔修拐走过,与她们失散了数十年。那时候正逢动乱,魔尊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才将她找回来。然而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女儿在魔界的记忆,却发现她从此再无好梦。
用尽了办法,也驱逐不了那段过往对勾月造成的伤害。
所以之前听闻勾月离家出走,她毫不犹豫地就赶回来了。因为她担心那个梦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继续纠缠着这孩子,害怕那个时候,没有人守在她身旁照顾,等她终于醒来后给她安抚和依靠。
然而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噩梦,如今竟是已经被化解了么……
晋姨仍然不太敢相信,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做那个噩梦了?那个樊禅,她……”
勾月明白她心里的疑虑,点了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只伏着我飞出火海的大狗原来就是她。如今我已经从中解脱,不再被那个梦折磨了。”
“樊禅她就是这样,表面上冷淡疏离,却一直不动声色地保护着我,默默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能感受得到,她是真心待我的。”
面前的小白猫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种幸福和满足已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儿家模样。
晋姨看着这样的勾月,心头莫名生出了几分沧桑感,既是欣慰又是怅然,复杂不已。抿了抿嘴角,神色沉沉地从尹泊燕手里抓来一把瓜子开始嗑:“所以,你就喜欢上她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呢。”小白猫垂下脑袋,用爪子一下下划着桌面,接着说道:“到后来我才慢慢发觉自己有些奇怪。”
“我总是希望樊禅的目光能多些停留在我身上,想要她更在意我,对我更好些……这些情感一天比一天强烈,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上她了。”
晋姨手里动作慢慢停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忽而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进脑海里,她的眸光猝然凝滞。
——我总是想要他的目光能够多些停留在我身上,想要他更加在乎我,一直陪着我,对我更好一些……你说,这算是喜欢吗?
女子的音容笑貌渐渐清晰起来。是了,那一年,她同勾瑶一起站在昆仑山巅远望河川时,对方就是这般回答自己的问题的。彼时阳光穿透松枝,刺痛了她的眸眼。
“我成亲那天,你会来吗?”勾瑶低声问道。两个月后,便是她同魔尊大婚的日子。
她却轻轻摇头,转开了脸,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黯然。
“你成亲那天,我率魔军远赴冥关平定妖凰之乱。但不出十年,我定会平安回来,然后便哪也不去了,卸下战甲,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同他生儿育女,一直这般幸福下去……”
……
“晋姨?”手上传来轻微的触碰。
回过神来,看见面前小白猫疑惑的神色,而那只小爪子正按在自己放于桌面的手上,又推了推:“怎么了?”
“晋姨,你刚刚想到什么了啊这么出神?”尹泊燕也凑过来,一副好奇模样。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些琐事而已。”她微微勾唇,在她们脑袋上摸了摸。尹泊燕笑着将一碟花生摆到她面前。
这时气氛就有些微妙了,她终是疼勾月的,听见勾月坦诚的这一番话,原本要挤兑樊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再回想之前的暗中观察,那个樊禅……的确是真心对自家蝎主的。
心底那杆秤,已经无声倾斜。
她嗔怪地伸出手指往小白猫脑门上戳了戳:“这般看来,你倒是认定那个樊禅了。”
勾月甩甩毛绒耳朵,轻快地摇了下尾巴:“当然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樊禅拐到手的,怎么能轻易放开。哪怕别人再好,我也只想待在她身边。”
“因为和她在一起时,我才是快乐的。”笃定地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了。仿佛覆在心头的阴云终于散开,愈发澄净明朗地看见了那条通往远方的道路。
跟当年那个不顾神帝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魔尊的仙界公主如此相像。
晋姨低低叹了口气。果然是那人的女儿啊。半晌,她才敛下眉间异色,又伸手摸摸面前小白猫的脑袋,温声道:“但无论怎样,你爹也是为你好啊。”
“我明白……可是我勉强不了自己嘛。”勾月闷闷道。
她默然,而后摇头笑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啦,今个天气这么好,晋姨抱你去散散步吧。”说着就张开手臂伸到猫面前。
小白猫却不像预想中的那样靠过来,而是转身跳下了桌子,笑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美妇人神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团欢快走远的雪白色,纳罕道:“不对啊,从前去哪儿不是像个残废似的让人抱着抬着的,今个居然……居然自己走了?!”
一旁的尹泊燕则是满脸欣慰地擦了擦眼角,长声感慨:“看吧,咱们小月月终于长大自立了呢,真好~”
晋姨:“是,是么……”
魔界的另一端,山道上已经有了打斗的痕迹。
几块被震碎的岩石滚落到深不见底的崖下,听不见一丝回响。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