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稍稍有些意外,倒也没必要吃惊;自个儿走到壁炉旁的高背椅上坐下,翘着脚、双手交握在腹前,“称呼无关紧要,比如阁下,也是不在乎他人称你为豪斯曼少将……还是战术大师莫妮卡。”
除三人外,留在起居室里的还有少将的亲卫队长维克多。安格斯无礼的发言让这位健壮的高阶战士怒发冲冠,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莫妮卡似乎并不在意安格斯的态度,走到这位大陆闻名的黑魔法师身前坐下,平静地与对方深邃如黑曜石般的瞳孔对视,“带来灾祸的黑魔法师末日审判,所经之处总是留下恶魔般的足迹。数天前我收到哈罗德城城防队的飞鹰传书,一愁异的疫病让哈罗德城上流贵族在一天之内陨命大半,城主、市长、几位老贵族同时失踪,坐镇主教被迫中断祈祷仪式站出来控制局面……那是阁下的手笔吧。”
“……一半是吧。”安格斯不以为意地说道。
莫妮卡没有评论什么,也没有显现出情绪波动,像是在与人说着什么平常的话题那样说道,“此类大面积的灾祸事件,半年内国内共发生了六起。再上一起是约一个半月前的杰佛里城下城区恶魔事件、再上上一起是塞尔维港口的执政官希尔保特·林赛邪教仪式事件……”以直白平缓的语气连续报出六件轰动一时的事件后,这位少将的目光渐渐冰冷,“以塞尔维港口事件为例,执政官希尔保特·林赛的妻弟遭受‘死神’虐杀后没多久,他本人就莫名其妙地搞了什么邪教仪式、全港十七位贵族成为祭品,他自己也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堆碎肉。若要说这是那位死神的手笔,我想国内追踪过死神的警司、戒卫队是不同意的。死神的手段趋向阴暗单调,而这些大型灾祸事件,每一件看起来都似乎有合理借口、手法看似简单却十分复杂……且相当地漠视礼法规则、藐视人命。”
“看来在我送到你眼皮之前,你就已经确定了有我这么一位人物行走在你的国家里?”安格斯戏谑地说道。
“我并没有想到沉寂几十年的恶魔会复生在赛因。当然,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人间恶魔,居然会以什么进献魔法阵图的光明正大借口出现在切斯特。”莫妮卡表情古怪地说道,以一种很奇妙的目光审视眼前这个拥有着天使般外表、却如同恶魔般可怕的存在,“就读王城学院士官系时出于好奇,我稍微涉猎过关于末日审判的生平。你的敌人不是赛因王族,阁下。既然你以这种方式来与我会面,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呢?”
默默坐到一边的斯尔纳看向莫妮卡的目光就几乎快要带上崇拜了,这女人……该说胆大包天呢,还是无所畏惧?魔法女神在上,这女人之前骤然看见安格斯时可真是一点儿异色都没有表露出来。
安格斯显然也稍有些吃惊,懒散的神态收敛了不少,坐姿也端正了少许;以同样古怪的目光回视莫妮卡,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这位少将轻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状、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这女人是惧怕他的,他也不怀疑自己的名声有多恶劣;但在畏惧之下还能以如此从容镇定的态度与自己平等地对话,他可真是忍不住要欣赏起这位少将来了。就像格洛丽亚的那个小追随者南·托莱,虽然脆弱得犹如婴儿,却有勇气在骇青了脸色、浑身发颤的同时,严词申斥他“不应该将生命视为玩物”。
“是的,我确实有些目的需要通过你来达成。”安格斯慷慨地表态道,“而且我的目标,也确实不是赛因王族。”
莫妮卡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暗地里呼了一口气。赛因王国如同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已经经不起任何计划之外的风暴。再怎么可怕的人,只要能够坐下来谈话,对她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只忠于我的国家,阁下。”不必安格斯问话,她自己率先坦诚挑明,“我的国家正在经受战争重压,赛因担负不起更多的敌人。”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但赛因也绝不会成为你与教廷角力的筹码。
“呵呵……”安格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看向莫妮卡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赞许。他是喜欢信念坚定的人的,也愿意对这样的人宽容一些。灵魂空虚的行尸走肉在他看来是献祭掉也不可惜的存在,但拥有坚定信仰和崇高理想的生命,在他眼中一向有得到公平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