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家峪,位于临安城南三十里的两山之间。崎岖狭长,地势极高,乃方圆百里之内进出京城的必经之路,也是京畿防务的重要地段。
进可攻、退可守,以极少兵力便可抵御南来之敌。
当初李远沛所率龙师在此以南建寨,便是看中了这一点,鲁司祚来后也并未另做安排,仍将艾家峪作为自己保存实力的屏障。而如今黄韬从背面发动突袭,此地却成了鲁司祚的噩梦!
一批批龙师士兵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冲出艾家峪口,沿山坡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数里平川转瞬既过。巡逻于寨北的虎师士兵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抵抗,便被杀得丢盔卸甲、节节败退,不得不放弃了寨北防线退守寨内,依托坚固的寨墙和强弓硬弩来消耗龙师锐气。
然而龙师并无意与之争夺北门,仅留下少数部队用来混肴视听,主力骑兵却在距离虎师本寨不足里许之外突然转向,分兵两路猛攻东西二门。
李仲飞赶到艾家峪口之时,虎师大营外围已是多处起火,熊熊烈焰将半边天空映的赤红如血,浓烟弥漫,仿佛乌云蔽日、风雨欲来。
从艾家峪口极目远眺,虎师营寨的大致轮廓清晰可见,李仲飞自然也能看清龙师的用兵动向。他被一批拉运攻城巨弩的马队所阻,心知事已至此着急也无甚用处,只得耐下心神,仔细观察战场形势,准备找准虎师薄弱之处,一举将人救出。
他甩镫下马,朝一处巨岩攀去,脚刚站稳,便听有人在马队的另一侧高声叫道:“可是李公子?”
“这里还能遇到熟人?”李仲飞苦笑一声,复又跳下巨岩,却见原来是马参,忙抱拳道:“见过马将军,昨日劳烦将军相送,在下谢过了。”
“公子无需多礼,”马参欠身笑道,“方才见公子身着虎师甲胄,还以为是敌军奸细,着实将卑职吓得不轻。”
李仲飞拽拽衣襟,挠头笑道:“从虎师回来一直未有机会换下。对了,此次进攻的先锋官莫非便是将军?”
他对马参甚有好感,觉得此人是个热心肠,便想向其讨些兵马协助自己救人。谁知马参听他开口相询,神情忽然变得极为古怪,干笑两声反问道:“李公子觉得此役我军胜算如何?”
“这……”李仲飞有些奇怪,但有求于人不好拂了马参的意,于是略做沉吟道:“依在下愚见,这次黄将军采取的是避实击虚的战法。正面佯攻,分兵击敌两翼,迫使鲁司祚左右难以兼顾,一旦任何一面出现缺口,再利用骑兵优势迅速收拢兵力,全力进攻缺口,并以此为突破点,彻底撕开虎师防线,将其斩为两段,分而歼之。”
“一语中的!”马参抚掌笑道,“李公子果然深谙兵法。”
“将军过奖,”李仲飞拱拱手,忽又皱眉道,“但据在下所知,此战法多用于野战,而此役乃攻坚之战,加之龙师兵力只及虎师半数,鲁司祚只需分兵死守,待攻势转弱再伺机发起反击便可。黄将军如此,倒令在下有些难以捉摸了。”
这时,马队终于将十余架巨弩拉出峪口,马参扭头指挥堵在峪内的步骑士兵迅速通过,才冲李仲飞道:“黄将军没对公子提及么?单论兵力而言,咱们其实与虎师旗鼓相当。”
李仲飞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明州援军果真赶到了?”
见马参颔首,李仲飞吁口气道:“如此看来,龙师胜算当在七成以上。”
“公子也这么认为?”马参喜道,“那么卑职提前恭喜公子了,若此役大获全胜,还望公子日后不吝提携。”
“将军何意?”李仲飞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见峪口已经畅通无阻,忙抱拳道,“不瞒将军,昨日在下铩羽而归,高大哥和内子也陷于敌手,危在旦夕。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向将军借一支骑军进寨救人,不用太多,百人足矣,希望将军能够应允。”
马参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神情,嘿然道:“李公子要兵何须言借?无论多少,卑职莫不敢从命!”
闻言,李仲飞挠了挠头道:“将军的话在下怎么愈发听不懂了?在下一介布衣,怎敢命令将军?”
马参哈哈大笑,手指万马奔腾的战场道:“公子已被黄将军任命为正印先锋官,这里兵将皆乃公子部曲,就连卑职要听从公子号令啊!”
“什么?”李仲飞大惊失色,终于明白马参为何一直对他口称“卑职”了。他咬牙顿足,翻身上马冲出了峪口,任凭马参在身后如何喊他也不管不顾,只一味抽打着坐骑,恨不得背生双翅,立刻飞到冷陵身边。
直至方才他还对黄韬心存感念,认为黄韬能体谅他的难处,不与他计较企图行刺之错,此次进攻虎师也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可如今看来,黄韬竟让虎师打着他的名号,分明已对他怀恨在心,想借鲁司祚之手杀掉冷陵等人以泄私愤。如此阴险小人,令李仲飞恨得牙根发痒!
“姓黄的,我永远记得你!”眼看虎师北门已近,李仲飞低吼一声猛提马缰,自巨鹿上方疾掠而过。
北门作为龙师佯攻之处,几乎没有什么战斗,集结防守的虎师士兵开始赶往东西二门增援,忽见李仲飞纵马闯入,不由停下脚步一齐望来。
李仲飞不愿在这群寻常士兵身上平白耽搁功夫,情急之下,想也没想便大声吼道:“我乃鲁将军义弟李仲飞,你们快快闪开道路!”
话刚出口顿觉后悔,他恨不得抡圆了双臂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