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突如其来,也将李仲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关礼。关礼这才省起自己疏忽,竟忘记事先对太皇太后解释,但此时再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只得苦着脸冲李仲飞连连使着眼色。
李仲飞叹口气,自报家门道:“回太皇太后,草民神劲军李仲飞。”
二人暗地里挤眉弄眼,自然逃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太皇太后心中了然,沉着脸道:“免礼吧,赵汝愚将一男子深夜送进后宫,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狠狠瞪了关礼一眼,太皇太后又道:“你自称草民,又乔装改扮至此,想必赵枢密颇费了番心思。说罢,他们想让你来做什么?”
“太皇太后果然料事如神,仅从草民这一句话,便猜到如今进入重华宫实属不易。”李仲飞稍稍整理了下思路,朗声道:“实不相瞒,太上皇驾崩多日,至今无人主持除丧,加之皇后僭越朝政早已闹得民心离散、怨声载道。今朝中大臣欲举嘉王为帝,结束此纷乱之局,共推赵大人来向太皇太后求取一纸手谕,重开内禅大典。无奈李氏爪牙李子诩今夜守宫,赵大人不得而入,才托草民代为奏请。”
“此事早有定论,不过老身想问问这位少侠,”太皇太后轻叹道,“后宫不得干政,你说皇后干政引起民怨,那老身干政又当如何?宫中礼法颇多,老身若破得,他人焉能不破?祖宗礼法如此,老身又怎么能随意破坏?”
这番言辞,让李仲飞和关礼深感意外,明明先前早已应允,为何不到半日却又突然变卦?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只听太皇太后又道:“本来老身打算明日当面道于赵枢密,既然少侠来了,就请转告他们,万事必须遵循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毕竟有那么多皇亲国戚在看着呢,老身不想落得晚节不保。”
闻言,李仲飞心头“腾”地生气一团无名之火!费了这么多周折,遭到这么多阻挠,好容易见到太皇太后,竟三言两语便被打发掉了,怎不让他又气又急?
他气的是太皇太后出尔反尔,面对李党殃祸不思拨乱反正,只想独善其身;急的是李后警觉朝臣废立之心,已开始蠢蠢欲动,逐步加强控制两宫,今日若不能成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像赵、韩、郭这般忠臣良将就有抄家灭族之祸!
念及于此,他暗咬钢牙,当即上前一步,大声道:“国家危亡系于一身,还请太皇太后三思,草民……”
关礼察言观色,慌忙拦住李仲飞道:“少侠切莫鲁莽!冲撞了太皇太后,你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赵大人还在宫外等候回信,不如见到赵大人再做商议?”他连拉带劝,拽着李仲飞向门外走去。
二人刚刚离开佛堂,就听到木鱼声与诵经声再次响起。李仲飞不由为之气结,甩开关礼的手,怒道:“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念经拜佛还有何用?太皇太后如此执迷不悟,自缚宗族礼法,岂不令人心寒?”
“少侠小声点,”关礼不停拿眼角瞥着四周,摆手道,“宫中不似寻常之地,当心因言惹祸、天降无妄啊!”
李仲飞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半句?重重一跺脚道:“事已至此,公公回去歇息吧,在下自行离宫便可。她赵家人都不关心赵家的江山社稷,我们这些外姓又何苦呢?”说罢,将长裙扯得粉碎,露出了套穿在内的夜行衣。
“且慢!”关礼忽然露出一丝极为古怪的笑容,“少侠可发现这后宫中有何不寻常之处?”
李仲飞将长裙团成一团,甩手丢进花丛,没好气地道:“你不是刚说过么?宫中不似寻常之地,到处都是耳目眼线,放个屁都要谨小慎微。”
他学着关礼的样子看了看四周,不耐烦道:“公公有话就请直言,在下没心情猜谜。”
“少侠难道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么?”关礼笑容更盛,就差没笑出声来了,“少侠话糙理不糙,也猜对了大半。太皇太后礼佛,一直有两班二十四命宫女侍奉于佛堂之外,另有二十四名宫女负责茶点、膳食及琐杂事务,而今日你我滞留多时,可曾见过一人?”
李仲飞心有所悟,沉吟道:“公公是说……”
“不止如此,”关礼点点头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平素二更初刻便会回寝殿安歇,但此时三更早至,太皇太后为何仍在佛堂?”
李仲飞一拍脑门,恍然道:“难道太皇太后早料到赵大人他们会连夜进宫,故意屏退左右在此等候?”
“除此之外,咱家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关礼回身,冲佛堂长揖道,“少侠,你我误会太皇太后的一片苦心啦。”
“可……”李仲飞挠挠头,不解道,“在下明明受赵大人委托前来,太皇太后方才为何却将在下拒之于千里之外?”
关礼叹道:“咱家猜想,太皇太后定是深知事关重大,不敢轻信少侠,才以言相推。少侠请想,赵大人乃皇室宗亲,太皇太后说祖宗规矩皆有皇亲国戚在旁监督,不敢擅破,这不正是想暗示你我去请赵大人前来?”
“公公所言极是,咱们这便去请赵大人!”李仲飞大喜道,“太好了,嘉王殿下终于要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关礼却不似他那般高兴,指了指宫门方向,苦笑道:“少侠忘了?李子诩亲率豹卫把守,赵大人又无少侠这般飞檐走壁的本领,如何能进得来?”
“是公公忘了吧?”李仲飞笑道,“公公不是留了顶小轿和四位内侍在宫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