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怔怔地看着李仲飞,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阴晴不定。良久,他似乎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故作轻松地笑道:“小友何出此言?”
“在下说错了么?”李仲飞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透过那双眸子看穿他的内心。
韩侂胄脸色一变再变,强挤出来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长叹道:“小友莫要多心,韩某之所以决定暂缓嘉王殿下进京,确有更加要紧的事情托付小友,并没有忽视殿下安危之意。”
“大人何必紧张?”李仲飞移开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说吧,究竟何事?反正谁做皇帝也不是在下这等小民该关心的。”
韩侂胄看了他一眼,没再解释,问道:“小友可听说过‘玉笏门’?”
“好像曾听人提起过,”李仲飞吸溜着茶水,摇头道,“不过不甚清楚。”
“你不在朝中,对玉笏门不甚了解也在情理之中。”短短数言,韩侂胄已恢复了常态,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吟道:“历代以来,士林之中有一个秘密组织,原是一些文人为了考较学问而组成,后来渐渐壮大,不断有人做了高官,便自成一门。朝廷严禁结党,这些人也从不对外宣扬,但是势力却大的惊人。”
李仲飞不解道:“如此庞大的组织,朝廷怎么会允许他们存在?”
韩侂胄早料他有此一问,笑了笑接道:“玉笏门又号称富贵门,门内许多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天子门生,说来都算有身份的人,牵连甚广。再则玉笏门人从未有过异心,加之门规森严,从无贪官酷吏,也算得上是辅弼国家的良臣组织,因此无论朝中谁人当权,都对玉笏门极力拉拢,使其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膀。”
“原来如此。”李仲飞想了想,问道:“不过在下对玉笏门一无所知,又能做些什么?”
“知枢密院事赵汝愚赵大人既为皇室宗亲,又是玉笏门人,韩某等许多反对李氏专权的大臣至今未曾遭到毒手,赵大人功不可没。”韩侂胄轻捋长髯,语气变得十分凝重,“前日散朝后,赵大人对韩某提及李后要他交出‘玉笏令’,此令极为重要,据说可以调动门中大批人力物力,门主以下莫敢不从。”
李仲飞脱口道:“李后要‘玉笏令’作甚?”
“自然是想拉拢玉笏门为其效力。”韩侂胄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忧虑,“持‘玉笏令’者如门主亲临,若被李后得到‘玉笏令’,势必将在天下士林之中掀起一场狂风暴雨,到时候朝中势力的天平偏向哪一方便成了未知数。”
李仲飞却有些不以为然:“玉笏门皆为正义之士,李后要想拉拢他们谈何容易?”
“小友之言,韩某亦曾如此认为,但赵大人的一席话点醒了韩某,”韩侂胄摇头道,“无论何门何派,总免不了出些利欲熏心之辈。玉笏门长老妙丹生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德高望重、学富五车,但极重名利,赵大人担心他被李后蛊惑,致使玉笏门分崩离析。”
李仲飞微微点头,深以为然,问道:“那该怎么办?”
这时,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韩侂胄欲言又止,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却是韩福端着盆热水过来。
“你来做什么?”韩侂胄怒容隐现,李仲飞忙起身道:“老人家见在下脏的不成样子,去帮忙打水了。”说罢,接过面盆冲韩福微微欠身道:“多谢老人家。”
韩福没敢吱声,转身匆匆离去。韩侂胄重新关紧房门,附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仲飞见他如此谨慎,将面盆放在木架上,笑道:“大人无需这般小心,在下自忖听力超乎常人,方圆数丈之内的任何动静都难逃在下这双耳朵。”
“小心使得万年船,”韩侂胄又听了片刻,轻叹口气,继续道:“据赵大人所言,李后对玉笏令志在必得,恐怕近日便会下旨索要。赵大人有意联络门内高手悄悄夺回玉笏令,或者通知门主严加约束门人。但他与韩某一样,被李党监视甚严,根本无法送出消息。”
说到这里,李仲飞总算听明白了:“于是大人便想到了在下?”
韩侂胄点头道:“韩某得知后,虽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恰逢小友进京,真乃天降贵人予大宋啊!”
“大人想让在下做什么?”李仲飞被他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耸耸肩笑道,“是等着劫夺玉笏令?还是帮忙通知玉笏门主?”
“这两种办法,韩某都细细想过。”韩侂胄沉吟道,“玉笏门主乃隐世高人,行踪飘忽不定,门下弟子对其甚少提及,韩某与赵大人关系甚密,也只知道他好像姓陈,单名一个博字。”
“陈博?”李仲飞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难道是他?”
韩侂胄被他吓了一跳,奇道:“小友认得玉笏门主?”
“是不是玉笏门主倒不清楚,不过在下的确认识一个叫陈博的侠士。”李仲飞舔舔嘴唇,兴奋道,“此人三十出头年纪,相貌英俊、器宇轩昂,无论武功、谈吐皆人中龙凤,而且他还是空灵居士的女婿。”
“小友所言与赵大人确很相近,”韩侂胄沉吟道,“可空灵居士又是谁?”
“无为城西空灵谷的一位隐士,”李仲飞解释道,“曾听殿下称其为朱老夫子,想必当年在朝中地位不低。”
韩侂胄怔了怔,喃喃道:“原来是他……若与朱老夫子有关,小友所料应该不错。”
闻言,李仲飞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