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晚膳安排妥当,众人移步偏厅,当看到满满一桌美味佳肴时,包括韩侂胄在内,都惊得目瞪口呆。
五子抽抽鼻子,大声赞道:“尊夫人出身名门,想不到厨艺竟如此精湛。”
韩侂胄脸色微红,也诧异道:“夫人,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妾身的手艺哪登得上大雅之堂?”韩夫人美目流转,掩口笑道,“今日贵客临门,自不敢有所怠慢,于是便让韩福去‘醉云居’订了这一桌酒席。”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相视而笑。韩侂胄更是喜形于色,招呼三人落座,冲韩夫人道:“夫人英明,不过菜肴虽佳……”
韩夫人会意,莞尔道:“自少不了你那扫愁帚、钓诗钩。妾身早已温于炉上,此刻想必差不多了。”说罢,亲自进内室端出两只精致的瓷壶。
韩侂胄接过瓷壶正要为众人斟酒,李仲飞却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酒杯攥在手里,摇头道:“大人盛情,在下心领了。不过殿下身处险地,还在急盼回信,在下想明日便启程返回庐江,所以这酒嘛……还是不喝为妙。”
“再急也不差这一时。”韩侂胄哪里肯依?笑道:“殿下入京事宜,韩某还需与赵枢密等几位大人详做商议,最快也要三五日方有结论,小友大可不必如此心急。”
五子略作沉吟,也劝道:“既来之则安之,李兄弟怎能拂了大人美意?”
李仲飞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坚持,任韩侂胄将酒倒满。韩夫人掩好房门自去歇息,厅中四人不谈国事,只聊旧情,交杯换盏倒也痛快淋漓。
韩侂胄与李仲飞久别重逢甚为欢喜,二人喝酒像喝水似得一杯接着一杯倒入肚中,五子在旁也向李仲飞频频劝酒。以至于菜没吃上几口,李仲飞已酩酊大醉,于席间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
烈日高悬,碧空万里无云。
李仲飞坐在床边,捧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叹息不已,发誓以后再不能这般贪杯无度。回想昨日所言,他翻身下床,想去看看韩侂胄是否已为赵扩进京之事有所行动。
刚到门口,恰巧碰到一老者端着面盆进来。老者见他起身,笑道:“公子醒了?”
“什么时辰了?”李仲飞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午时刚过。”老者将面盆放下,又取了块干净的面巾搭在盆沿上,“公子请先洗把脸,再随小老儿去偏厅用膳。”
李仲飞昨日便见过老者,乃是韩府仅剩的四名轿夫之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有劳老人家,昨日酒醉,让老人家见笑了。”
“公子莫客气,”老者想帮李仲飞去取长衫,被李仲飞婉言谢绝,搓着手道:“这几年老爷从未如此高兴过,连夫人也说,若几位公子能多留些时日便好了。”
李仲飞笑笑,穿好衣衫,随口道:“大人可在偏厅用膳?”
“还未,”老者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大人与二位公子在后堂议事,从早上便一直没有出来。”
“哦?”李仲飞一愣,叹道:“果真喝酒误事,我这便去后堂。”说着就要推门而出,老者忽然小跑着挡在他的面前,支吾道:“公……公子,还是随小老儿去偏厅用膳吧。”
“老人家此言差矣,”李仲飞笑道,“大家都在忙于国事,在下岂能独闲?”
岂料老者一言不发,缓缓向后挪动着脚步,用自己消瘦的身躯挡住了通过后堂的碎石小径。
“老人家这是为何?难道韩大人不许在下参与?”见他如此,李仲飞瞅了一眼门窗紧闭的韩府后堂,沉声道:“到底有什么事又要瞒我?其中有何隐情,你但说无妨。”
连问数遍,老者依旧一言不发,李仲飞愠怒道:“既然老人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在下无礼了!”说罢作势欲闯。
老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缩缩脖子想让开,但仅仅犹豫了一下,便昂首挺胸与李仲飞对视。也许怕李仲飞绕过自己,他甚至伸展双臂将小径堵了个严严实实。
既然人家意图明确,李仲飞脸皮再厚也不能真的硬闯,当即长叹一声,转身便走。老者动了动嘴唇想留住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时后堂门开,吴才从里面出来,老者匆匆将方才情况说了一遍,吴才见李仲飞已近府门,忙追过去,叫道:“公子欲往何处?”
“随便走走,”李仲飞放缓脚步,没好气地问道,“你们商议完了?”
吴才笑笑,与他并肩而行,道:“公子初来京城,见识一番我大宋之鼎盛繁荣自是应该,但眼下形势紧迫,公子应留守韩府以备随时等候消息。”
“无须阁下赘言,我自有分寸。”见吴才只字不提商议之事,李仲飞心中郁结更甚,重新加快了脚步,径直向南走去。
吴才又追上来,急声道:“非是在下唠叨,韩大人与五公子对公子期望甚高……”
话未说完,李仲飞已不耐道:“阁下有事自去料理,休要管我!”
“在下要去川蜀会馆,正好与公子顺路。”吴才故作不知李仲飞想撇开他,兀自说道,“我家将军因殿下之事遭裴京软禁,在下打算这几日去拜访李远沛,请他从中斡旋。”
李仲飞一愣,奇道:“吴将军想倒向李后?”
“非也,”吴才摆手道,“将军忠于宋室之心天地可鉴,但眼下时机未到、羽翼未丰,只能虚与委蛇、示弱于人。以退为进,只不过乃官场惯用的手段罢了